展虚萼及费凡凡都是喜欢玩闹之人,有了四个小孩,更是笑闹连连。四个小孩也渐渐放弃悲伤,跟着两个大姐姐后面顽皮作怪,搞出许多事端。不过,洛离性淡,洛再管教颇严,四个小孩见着他俩人,都不敢造次,谨守礼节。每过一城镇,展虚萼便要闹着去玩耍。洛离虽急于与两位师哥相见,却也捋不过展虚萼,只得依了。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建业,已是十二月寒天,鹅毛大的雪花满天飘飞。竹林小屋的留守太监告之萧明山等人去向,洛离又趁着雪天往蒙城郡赶去。半路上耿苍穹与众人别过。
  我国的天气都是北冷南暖,越往南寒冷越少了许多。展虚萼自幼在北地长大,哪见过南方细腻,她只着了一件小棉袄,围着前后马车左右蹦蹦跳跳,时儿揉了两个雪团捣蛋般地塞在众小孩的颈内,惹得小孩尖声连叫。洛离见展虚萼闹的出格,忙掀开车帘,唤住展虚萼。展虚萼跳上马车,也不顾身上雪花未净,冷不丁地跳到洛离怀内,看的费凡凡小嘴高翘,总觉展虚萼太过自我,不为他人着想。
  费凡凡的琴角已被洛离补好,此时本坐在马车内听洛离说琴。展虚萼一进马车,自也什么都做不了,自己搂着瑶琴靠的展虚萼远远的。心想这么冷的天,她倒是受得了,一会儿下车,一会儿掀车帘,让这冷风一吹,肯定对洛哥哥病情不好。当下便道,“萼姐姐,你安静会吧,这冷风吹来吹去的会让洛哥哥受寒的。”
  展虚萼闻言偷眼看向洛离,见洛离确实不耐风寒,脸色讪讪地坐下来,将火炉捧到洛离近点,道,“洛哥哥,你烤烤火,烤烤火就暖了。”
  只是她的性子便似那猴儿般,哪耐久坐,不多时又溜下马车。直看的性执、洛再连连摇头。
  车行半月,进了蒙城郡郊,洛离要往桃花坞。展虚萼却含笑求道,“洛哥哥,我在家时就听说蒙城郡一郡得了举国山水精花,最是游玩赏景的好去处。不如我们先去玩下吧,就半日的时间。真的,玩半日就好。”
  费凡凡见洛离宠溺展虚萼,同意游湖,忙道,“卿卿,游日月湖还是来年开春的最好。这么冷的天,在湖上只是受冻。”
  展虚萼早已不满费凡凡小大人似的一脸上对她指手划脚,这时闻言上前伸指戳在费凡凡肩前,嚷道,“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一个人占了卿卿。可我偏就占着卿卿,气死你不偿命。”
  费凡凡被戳的后退一步,又闻听展虚萼此言,委屈之极,泪水受制不住流下来,冰冷之极,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洛离。洛离性子虽平淡,见费凡凡原说的是好意,却遭展虚萼编排受屈,实在看不过眼,道,“萼儿,日月湖本就该在天气明媚时出游,凡凡说的自是在理。”
  展虚萼见洛离帮费凡凡说话,手指停在半空中,拿眼看洛离,见洛离不理她,哭着扑出马车,道,“卿卿欺负我。”
  洛再看洛离满脑门子头痛,自己额上也早是黑线横生,心想主子怎么摊上这么个主母,将来可有罪受了。
  费凡凡擦干眼泪,哽咽道,“洛哥哥,我没有……”言下之意是我没有不甘心跟展虚萼抢你。
  洛离摇了摇手,心想小师妹做事只凭自己的性子,将来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才能改过来。等了半天,却不见展虚萼回转,便停了马车问后面马车小孩展虚萼是否在车内。后面那个瘦竿的男孩,现在名叫洛阳的,道,“我刚才见小主母向城里去了。”小主母却是展虚萼教他们教的,展虚萼自是觉得洛离既是他们的主子,她便是他们的主母了,可这群小孩偏要在主母前加个小字,她也只好依了。
  洛离只得命洛再掉转马车去蒙城郡寻展虚萼。一路寻去,直在月湖附近才见着展虚萼。蒙城风雪刚起,湖边冷风吹过,自是寒冷彻骨。岸旁柳树挂上素装,被风吹过,雪洒落下来,落进颈内,冷的人直跳。此时,路上湖上哪有什么行人。
  洛离迎着风下了车迎到展虚萼旁,给她披上外套道,“又耍脾气了,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岂不是要冻坏身子。”
  展虚萼见洛离跟来心下自是欢喜,却不表露出来,甩着肩避开洛离给她披衣,嘴上道,“你欺负我,我才不要你关心。”
  要是旁人遇到这般的女子,十有八九甩手而去,才不管你的死活。偏是洛离这般性子,既念着昆夫子的情,又素知小师妹对自己的感情,他虽心里只把小师妹当作师妹,可也不愿意说出伤她的心。再说,这许多日子相处下来,不论怎么说,感情也是有的。洛离耐着性子劝了几句,展虚萼才转怒为喜,挽住洛离道,“我要你陪我玩。”
  洛离只得牵着她顺着月湖行走,边走边介绍道,“蒙城郡最有名的便是这日月湖了。日月两湖依山傍水紧紧相连。两湖中间长短桥林立,据说有四十九座。每座桥都有一个故事,最有名的两个桥是长桥与断桥。蒙城郡人有句古话,叫长桥不长情长,断桥不断情断。”
  费凡凡并一群人也是跟在他俩身后,费凡凡听闻洛离的介绍惊奇地道,“洛哥哥,我跟爷爷到蒙城郡玩了好几次了,也没听过这么个说法,当真有趣,是不是有什么好听的故事。”
  展虚萼乜斜着眼看着费凡凡,眼里不满她抢了自己的台词。
  洛离道,“这是两个前朝悲凉的故事。长桥不长情长说的是前朝县令凡生与世家独女崔三娘相恋的故事。崔三娘家世显赫,父母一直想将其女嫁与王侯以作联姻,崔三娘却在致学读书时喜欢上了一个寒贫书生。俩人感情日深,私定了终生,却被崔家主母知晓。崔家主母便招回崔三娘,意欲将她早日许人。崔三娘自然是不从,日夜哭闹,自求主母能让自己与凡生共白头。后来凡生做了这蒙城内县县令,带了聘礼来求婚。崔家主母岂肯将女儿许配给她,活活将这县令棒杀。”
  说着间,展虚萼闻言泣道,“好可怜。卿卿,崔三娘好像是另一个我一样。”她反手搂住洛离,续道,“那些日奶奶关着我,不准我去找你。我也哭闹,可奶奶不依,我只想去死。我想要是不能跟卿卿在一起,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崔三娘肯定也像我一样,知道凡生被打死了,也是定不活的。”
  洛离抚着展虚萼的脑袋道,“是啊,崔三娘听说凡生死了,泪血都哭了出来。崔家主母却已将她许了蒙城郡守另一个世家的儿子做偏妻。从婚当日,崔三娘提出要去凡生坟前拜祭。崔家主母当然不肯相依,另择了路行走。却不想当时天怒神怨,狂风刮起,断了去路。送亲队迷了路,转了半天,转回了凡生的坟前。崔三娘自轿内奔出,为凡生披麻带孝,哭陷方圆十里,哭出了如今这般大的日湖,自己也与凡生一死葬在。后人为了纪念凡生与崔三娘生死相恋的爱情便在日湖上建了个桥,此桥便是长桥,取的情长之意。”
  众人已是听痴。
  性执高宣佛号道,“善哉善哉。”
  费凡凡咬着嘴唇任由泪水横流,心想萼姐姐为了洛哥哥,也是这般的情深意重。要是萼姐姐少点胡闹任性,必定待洛哥哥极好。
  “后来蒙城郡就有这么个说法,说是再没有感情的一对男女走过这长桥,那也是受了崔三娘与凡生的祝福,感情深厚,生死不离。”
  展虚萼忙道,“桥在哪里?我也要去走,卿卿,我们一起走长桥。”
  洛离带着众人来到长桥旁,桥头立有石碑,大略刻了前尘往事并捐善修桥之人名。
  桥却是个拱桥,长不过十米。展虚萼引着洛离在桥上来回走了数十遍,心下想,走一次我便与卿卿在一起一辈子,走十次我便与卿卿十辈子相守。她的意思似乎是便这般在桥上走下去。
  费凡凡看着洛离与展虚萼在桥上走动,有心也要上桥去走,却不敢让洛离与展虚萼察觉自己的小心事。心想,洛哥哥只当我是个小妹妹般,萼姐姐又霸道,我要是上前凑没趣,定是最没趣的了。可她女孩心性,犹豫好久,见展虚萼牵着洛离走到桥的那端,才羞红着脸走上桥郭,见展虚萼瞅来,忙拿眼看向别去,要不是洛再机灵抓住费凡凡,怕她要载进湖里。
  走过长桥,洛离又谈起断桥的故事来。却是个神仙传说,说是古时有个狐狸修练时被一个猎人猎住。走到半腰时,一个上山砍柴的娃娃见狐狸可怜,便用柴换了狐狸,将狐狸放生。狐狸得逃生天,日日修练,过了千年幻作人形。心里一直记念着那救过自己一命的娃娃,她掐指数去,得知娃娃已不知过了多少次的轮回,现下在蒙城郡读书。狐狸便下山来报达他的恩情,又细心照料书生及其老母。书生得了狐狸的指引,学业日进千里,去京城首试便夺下状元。状元郎志得意满,恰逢公主选婿,便向朝廷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娶下公主为妻。
  原本狐狸便是报恩,见书生已飞黄腾达。待书生回来也不说破书生寡恩一事,书生半路却遇到一个老僧,老僧说书生家里有妖精,并授他秘酒一坛。书生也是与狐狸虚于尾蛇,俩人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书生醒来果见狐狸显了原形,便绑着狐狸上集市去卖钱。行至日湖旁时,狐狸醒来,见书生如此情绝,悲从心来,悲哭了起来,哭陷了周边山脉,引起日湖湖水滔滔,将两人一起淹死月湖中。书生死后只道自己原本锦秀前程都毁在这狐狸手上,硬是将自己的尸首与狐狸分离,几世纠缠,都不肯与狐狸化解情缘。后人便在这月湖造了座高桥,将两人埋在两边桥头,言道,若是情尽,哪怕是你情深似海,但只需在这桥头走上半小步,也是恩断义绝。
  展虚萼吮着食指头瞧了眼断桥,道,“这断桥便是让我瞧一瞧,我也是不愿意的。”又扯着洛离的胳膊道,“卿卿,我只有你一个了。你要是以后不理我,我便在这断桥上跳下去,恨你一辈子,不,我要恨你就恨十辈子,百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