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闻太监言语,向唐皇告罪道,“来的定是我的小师妹。”
唐皇问道,“可是东陈刍城展府三女展虚萼?”
洛离点头,唐皇笑道,“朕远在蒙仓时便听人说这个展虚萼依恋卿家,今日卿家不过在此小坐半会,她便寻了过来,当真是名奇女子。朕倒是想见识见识。”又对外面道,“传。”
外面言诺退下,不多时一阵碎步。展虚萼夹着寒风进了暖阁,捂住鼻子道,“什么味啊?香的这么奇怪。”
承平公主脸色一红,对唐皇道,“平儿身子乏了,先行告退。”不等唐皇答应,径直退出暖阁,临时看了眼展虚萼。
展虚萼莫名其妙地看着承平公主,捂着鼻子瞅向阁内,一眼瞅见洛离,上前挽住洛离道,“说好了一起来的,洛再那死家伙却说你让我在家里等着。”她又见正席坐着玉华真人和一个男子,两眼发光地跑到玉华真人身边,捧起她的衣衫,又抚着玉华真人的手道,“哇,姑姑,才几天没见,你怎么这么美啊。”
唐皇与玉华真人都是一笑,玉华真人指着旁边的唐皇道,“快见过皇上。”
展虚萼趁势偎着玉华真人身边坐下,对洛离坐了个鬼脸,闻听玉华真人言语,看了眼唐皇道,“你是唐朝皇帝么?怎么跟我们陈朝的皇帝不一样?”
唐皇指着她对玉华真人和洛离笑道,“这女孩如此调皮,果真与众不同。你且说说,我与你们陈朝的皇帝有什么不一样啊?”
展虚萼歪了歪头,想着比划道,“我们皇帝金饰衮冕,上面垂着十二旒白珠……”
玉华真人怕她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截口道,“这傻孩子,那是皇上朝服受贺时戴的,平时哪能天天戴那衮冕。”
唐皇也是笑道,逗问道,“我听闻你为了情郎差点绝食而死,可有这般的事?”
展虚萼脸色大红,瞧洛离时,洛离脸也是透红,不依对玉华真人道,“姑姑,你看唐皇帝欺负我。姑姑都要嫁与皇帝做妃子了,也不管管皇帝。”
唐皇与玉华真人都笑了起来。
唐皇笑罢对洛离道,“朕原是要皇贵妃的礼仪迎娶洛妃。洛妃却与朕闹了起来,洛妃偏要依那民礼娶嫁,定让朕作回民家之婿。朕也没法,只得依了。只是桃花坞鄙陋,这些日子连日赶工,也不过是建了些寻常的宅院,怕要委屈洛妃。只好折衷行事,等开年后再允洛妃回娘家准备。朕也学学这民间女婿,作个新鲜事。”
洛离点头应答。众人又叙了些话,这才告辞出来。
没走多远,陈启带着承平公主及卓哥儿等一群侍卫宫追了上来。陈启愧疚地拜道,“早已得知阿离回了桃花坞,只是心内一直愧疚难安,不敢上门拜访。”
洛离见陈启这才半年的功夫,已是苍桑疲累了许多,叹息道,“世事因果,怪不了你。”
陈启跟在洛离车辇旁以弟子礼道,“父皇已宣旨由阿离教我琴律,并令我与妹妹同先生去桃花坞潜心学习。”
洛离摇头道,“这也不必如此。”
陈启惆怅地看向行宫,“这却是我所愿。我已深痛这皇宫大院,只愿与阿离在一起谈琴说诗,忘了世俗还有那么个所在。”
洛离不知道他意指什么,只好请了陈启与承平公主上车。
过了两日,渐至新年。皇帝依民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赐了许多绫罗绸缎,珍奇异宝,又送来鸡鸭鱼肉、茶酒油酱、南北炒货、糖饵果品,并就新年所需一并给予。桃花坞也是装点了起来,挂了彩灯。
费凡凡跟着承平公主及司马心琪带着洛月并一干宫女剪了许多形态各异的窗花、福字与财神,展虚萼跟后闹着学剪窗花,不过半盏热茶时间,又溜到外面东跑西闹,凭白的给众人添了许多乱子。洛阳、洛星两个小孩在练狮舞,说是新年舞狮时给大伙表演。洛辰性子沉稳不好动,只在洛离书房守着,读读书练练剑。
腊月二十三日,宫里又下了旨大加赐赏。玉华真人想请洛离众人到蒙城行宫去过新年,被洛离辞了,承平公主与太子也上表留在桃花坞过新年。待宫中人走后,已是黄昏,女人们都挤到偏房包水饺,洛离领头带着众人先到灶房,摆上桌子,向设在灶壁神龛中的灶王爷敬香,祭拜灶君,并供上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
二十日扫尘,之后贴春联、窗花和福字,便到了年三十。皇上又是下旨赐赏,恩宠非常。当日用过年夜饭,司马心琪领着费凡凡打赏红包给上下人等,都是两份的赏,众人欢喜异常。洛离领着展虚萼登上望星楼,天色透黑,自是无星可望。洛离看着远处沉幕对展虚萼谈起幼年往事,更多的是怀念昆夫子。洛再与洛辰小心地在旁边侍侯。不多时承平公主及太子来见。几人谈了会音律,展虚萼听的不耐烦,跑出去放鞭炮了。
屋外闹了开来,太子自幼在宫中没见过民间过年,便也出去跟展虚萼等人闹了起来。
洛离对公主道,“某自幼身有疾患,病的久了倒会些医术偏方。这数日见公主模样,似身有顽疾,不知可否让我诊治?”
承平公主羞不可抑地看了看站在附近的侍从,洛离便令众人退出。承平公主这才羞涩地道自己自幼患有狐臭,多次请“佛手”费通医治,如今却只好了大半,日常还许擦些药香遮掩。说话时,双目紧视洛离,只怕他脸稍有异神。
洛离平静地听完,又给承平公主诊脉,沉吟良久道,“我昔年在为我看病的一个江湖老前辈处倒见到过一个偏方,是专治各种异味,不知是否管用。”
承平公主喜道,“若有此药,当可一试。”
洛离应诺。费凡凡敲门进来,笑着上前拉洛离道,“大家都在外面玩鞭炮呢。今日要守夜,洛哥哥跟公主姐姐在这里呆坐着多乏味啊,一起去玩喽。”
几人到了院子,洛阳、洛星两个小孩舞着醒狮在鞭炮声中搞怪。展虚萼在那旁拍手大叫,“不准的,你们俩个小家伙不许胡闹,今天怎么能舞狮子嘛。”两个小孩与她玩耍惯了,也不理会她。时儿跑的远点捉弄值守的羽林兵丁,时儿捉弄唐皇调配来的太监宫女,因是年夜,大伙儿都是嘻笑,不以为意。
陈启也是乐的没有个人形,穿着戏服,带着脸谱,唱腔古怪地配合着两小孩搞乐。
展虚萼见洛离出来,拉住洛离,让他点炮丈,这些事自幼都是项易与萧明山的拿手好戏,他从未作过此类事,只得傻乎乎地由着展虚萼摆弄。心里却想起远在蜀川的两位师兄弟及不知所踪的姑姑洛小结。
萧明山灰头土脸地与展虚影被赶下鼎伏山,萧明山郁闷地道,“看这帮人的意思,要不是我是离师弟的师哥,早被他们浸湖喂王八了。真正丢人之极。”
展虚影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这些人昔年在江湖上都是威名显赫,不知道为何遁迹江湖来此占山为王?而且言语中对阿离尊敬异常,我实在想不透这其中关节。”
萧明山也跟着上马,抚额叹道,“我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只是那日我们在密洞见到什么大周什么愍皇帝灵位,他们倒想是周朝遗老,可也没听过什么愍皇帝的。况且我师弟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要说关系,也就是师弟得了寒症,经常有些武林人士给他看病来着。我看八成都还是冲着我师父的面子。我师父可是学究天人,天文地理,兵阵法术,武学棋琴,样样精通。我自小就佩服我师父。”
展虚影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点了点头,扬鞭打在马屁股上,马受责狂奔。
萧明山忙跟后追道,“你去哪?”
“不要你管。”展虚影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萧明山一愣,还是打马跟着后面。
俩人出了益州界,又回到梓州落月客栈。
小珠在旁陪着项易叙话,见展虚影与萧明山回来,喜极而泣。
萧明山点了点头,对一旁正看着他的项易抱拳道,“易师哥,你没事吧?怎么逃出鼎伏山的?我跟阿影在山上打听了良久,也没听说你的行踪,心里正着急呢。”说着,走到桌前将项易面前的茶水拿过来一饮而光。
项易道,“这倒是劳着明师弟了。”说话间似有些陌生的意味,萧明山手顿了顿,依旧笑着脸喝完茶。
项易问道,“师弟可将玉玺带回来了?”
萧明山苦着脸道,“我都气晕了,那日我跟阿影还没出院子玉玺就被五个女人给截了。那日易师哥你跟后过来,不是看见了么。”
“怎么可能。明师弟可是心思灵巧,怎么会轻易让人给截了。”项易狐疑地看着萧明山,道,“今日蜀川地面可都在传闻那玉玺是被一对青年男女夺了去。旁人都在暗自打听江湖上何时出现这么一对武艺高强的男女,我正寻思着是谁呢。”
萧明山愕然道,“谁乱放的谣言?!”
展虚影也是惊疑,见项易脸带疑色,忙将那夜与五女相遇之后的情形细细地说了。
项易这才疑虑释去,起身道,“这或是我听错了。只是蜀川地面议论的着实厉害,说不准有人要嫁祸给明师弟。”
萧明山也是生气,心想我已出来这许多天,不但一无所获,竟还遭人陷害。
项易拍了拍萧明山的肩膀,道,“蜀川已不是久待之地,我已准备先回蒙城郡处理先生的大仇,你作何打算。”
萧明山无奈地道,“不回去怎么办?那夜天黑,那几个女的颜容相貌又没瞧清楚,查访也是无从着手。”
“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项易叹了口气。
展虚影道,“你们既有决定,我也便告别了。”
萧明山愕然,“今天怎么有这么多让我愕然的。你要去哪?不跟我们一起走,怎么可以一个人开溜。”
“我跟着你身边算些什么?”展虚影想讲这句话,可又说不出口。
萧明山见她不说话,笑着对小珠道,“小珠,还不快帮你小姐收拾收拾,我们还是尽快起启回蒙城郡。”心想,这会见着姬姬了,准要说我办事不力。可这茫茫人海,我又能去哪找那五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年初一,天气晴朗,冰雪消融,唐皇携洛妃首临桃花坞。洛妃执洛离手拜年,泣道,“再有数日,我便是天家的人,从此与哥哥难再从容相见。哥哥须好生教导太子,莫负了我意。”
洛离唏嘘难言,只得长叹,心道这算是对不住她了,也愧对了明师哥的相托。
次日,百官显贵,爵侯世家陆续来拜,远道难来的都投了飞帖。桃花坞谷口数度被络绎不绝的马车阻塞,似万人争相赶集般显出繁华热闹的境象,好在有羽林军维护秩序,没有出什么大乱。但对洛离而言,便如坐在闹市场清读般,烦不胜烦。开始心想既应允了洛姬,这官场来往自也是应该,可那来往百官多是送礼拍马屁之徒,说话阿谀奉承,洛离直觉自己浑身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勉力应付两三人,便都让洛再去打发。忽忽地热闹了三天,原以为这些官员该是尽兴,不想走了一拨又是一拨,似无穷无尽,洛离便央洛姬向唐皇求了道旨意,令文武百官不得再入桃花坞半步。洛姬讨是讨了圣旨,芳心却异常苦涩,心想我原知道他是那般淡寂的性子,却一厢情愿让他踏入这官场污垢所在,好与我内外相连共图国事。如今也罢了,只有再寻合适的人选。
初三,礼部郎官又过来教习礼仪,并按排诸多婚礼所需。虽说以民礼婚嫁,但毕竟皇帝定的规格在嫔妃之首,是以以各色珍奇并细节设计突显婚礼隆重。
初五,承平公主及太子陈启返回行宫。
初七,洛妃返回桃花坞,由展虚萼、费凡凡、司马心琪以娘家姑嫂身份侍应左右。再过一日,洛姬便正式嫁入皇宫。对她而言,既是一场好戏的开始,也是自己痛苦的开始。而侧旁虎视之人不免扼腕叹息,对唐皇恨之入骨。
这时,萧明山、项易并同展虚影、小珠四人已跨过黄河流域,进了淮南道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