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等人出了洛阳,沿洛水一路向西南奔走。到了第二日,众人逐渐偏离洛水,进入一片旷野之地。天渐渐地暗淡,下起了绵绵细雨。花明勒马到洛离的马车旁,请示道,“殿下,这雨越下越大,前方两里处有一座野庙,我们是否先去避避雨?”
  洛离掀开车帘,花明的身上已经浸湿,当下道,“去避避吧。”
  洛再带承平公主离开后,两辆马车并坐一辆。到了野庙,几人下了马车。花明已命人在庙内寻了些木板升起了两团篝火,中间用日常衣物遮着,形成一个简陋屏风。花明将洛离、展虚萼等请到内间篝火旁,又取了些干粮和水。众人默默进食,展虚萼捋着头发道,“卿卿,公主这会应该到了宋州了吧?”
  洛离摇头道,“马力再好,也要明日才能到。”
  “没公主在无聊死了。”展虚萼想起承平公主给自己说的那些私房话,脸上一热,瞧了瞧旁边的费凡凡,挪着身子坐近洛离,渐渐靠在洛离肩上。
  洛离看了眼费凡凡,费凡凡望着篝火在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洛离默不作声地由着展虚萼靠了。
  费凡凡若有所觉地看了眼两个偎依的人,脸色羞红,站了起来,手脚无措道,“洛哥哥,我,我去花伯伯那。”说着,拔脚便绕到对面的篝火旁,问花明道,“花伯伯,我爷爷是真的在鼎伏山么?”
  花明笑道,“费先生是老相公的至交。去年山上几个兄弟手脚有些不利索,受老相公之托来的山上。”
  展虚萼见费凡凡跑到对面,暗自舒心,偷笑着将头埋进洛离的怀里,喃喃地嘀咕着。洛离没有听清,问了声。展虚萼抬起含水般的眼神瞅了眼洛离,润湿的香唇点过洛离的朱唇,洛离嘴上一甜,心没来由的跳了起来,慌乱地看着屏风对面。只见众人背着两人开心的谈笑,声音越来越大。洛离心神略定,伸出生硬的手搂住展虚萼的小腰,他几次想探下头,却有股心怯。
  展虚萼感受到心上人的点滴举动,心如鹿撞,调整了数次姿式,将整个人贴切地偎在洛离的怀里,没有一丝的间隔。她又调整自己的头,恰恰地将头仰枕肩上,半合着的眼眯成一条缝,见洛离几次要低下头来却半途而废,不觉心急的要喊出声来,卿卿低下头就可以亲亲了,卿卿却不低头,如何亲亲?念头在脑海如绕口令般的转悠,女孩的一丝矜持却让她无法开口,放在洛离腰边的纤手再也忍不住,悄悄地掐了掐。洛离受痛,诧异地侧下头来看展虚萼。俩人眼对眼,鼻碰鼻,据后来展虚萼回忆衡量的结果是嘴唇相距不过一寸的距离。静寞地看了弹指功夫,脸色腾地透红,如一颗惊雷在两人内心爆炸开来,俩人炸魂似的逃出各自的怀抱。平静了许久,又彼此不自然地靠在一起。
  费凡凡在前面说话,一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留意着洛离那边的一举一动,听得些许声音,只当俩人在做一些亲热的举动,羞着啐了口,掩饰似的缠着花明等人说些蜀川风情、江湖旧事。
  说笑浓时,庙外进来俩个着身黑衣的女子。女子看了眼费凡凡等人,又瞧了眼他们身后的篝火,寻到庙门的一角打坐,任由雨水自身上滚落。
  费凡凡见俩人淋的够戗,忙起身礼貌地招呼道,“俩位姐姐要是不嫌弃,不妨跟我们一起烤下火。”
  两名女子看了眼费凡凡,起身挤到费凡凡旁坐下,也不搭话,拿眼瞧了瞧较为警惕的花明、成又亮等人。
  费凡凡对花明等人笑了笑,坐了下来。庙内一时沉默,费凡凡明显听到身后篝火处传来动静,脸上一红,笑着问俩个女子,“俩位姐姐这么大雨的天赶路去哪啊?”
  俩个女子没有理她。花明对费凡凡道,“都是过路人,没必要打探许多。来,花伯伯给你说一件去年花伯伯亲身经历的趣事。”
  话未说完,屋外又来了两个穿着怪异的汉子。汉子两腿刚跨进小庙,手上铜铃一招,跟后进来一群受法制住的僵尸。
  花明等人蓦然站起,冷冷地看着两个汉子。
  汉子也不理会旁人,径直引着僵尸向庙内挤来。
  洛离与展虚萼也是觉出前面的异常,忙走过来,展虚萼吓的尖叫一声,躲在洛离怀里。
  那些僵尸奇形怪状,有刚入棺的,作大红衣裳打扮;有入棺数年的,自脸到身浑身黏腐;有已陈年良久的,浑身上下多是骨头。费凡凡见洛离出来,不由地躲到洛离的身后,好在她既与爷爷治病行医,这方面见的多,又与洛离共患过苦难,见过沙场生死,惧意不是太浓,只偷偷地巡视着那俩个汉子和一群僵尸,她无意间瞅见先前进来的俩个女子忽然不知去向,不免一愣。
  僵尸似乎有许多,随着汉子的步伐,僵硬地向庙内挤压。尸臭伴着脚步声沉重地压在众人的心头。成又亮已是受不住这种莫名的压仰,喝道,“好胆。阁下速退。”提起自己的双锤分别砸向俩个汉子。
  汉子这才有所觉,侧头让开来锤,发出唔唔低声。后面的僵尸跳前数步,以头撞向来锤,成又亮避让开来,两锤回抡,砸碎僵尸的脑袋,尸臭伴着一股脓水溅散开来。成又亮避让不及,脓水打在肩上,哧的声响,灼烧起来,肩上的皮肤顿时溃烂。后面的僵尸似得手般,纷纷涌上。花明忙抢过成又亮,点了肩上周边穴道,又喂粒丹药给他。
  花明低头检查了下成又亮的伤口,对众人道,“切勿碰上这些脓水,这是鬼门失传已久的驱尸法门,原是用在沙场争战上的。以火焚烧可破尸阵。”
  众人闻言都取了篝火在手。这一瞬间时间,僵尸已将众人围住。俩个汉子的呜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荒凉,小庙砰的声响,倒塌下来,将众人活活埋住。
  野外一时寂静,雨声也小了许多。蓦然,性执、花明、周世通裹着洛离等人自废墟处跳空而出,僵尸也恰恰从废墟爬起,再次团团围住洛离等人。
  火把悠地被雨水打湿,雨夜悄然又暗了几分。
  花明道,“结八卦四象阵,大师站守东角。”众人忙依言守住阵角,将洛离并两女护在阵中。
  洛离自身也是精通奇门遁甲,在徐州也初试锋芒,但那些都是被动应对,各色阵法摆在眼前,死生变化一笔一划地展现在自己眼前,自己只要依据破阵要领,徐徐图之阵法自然可破。但今日相斗的两个赶尸汉子却大为不一样,他们依据花明的应对,通过呜声长短粗细缓急又结出不一样的尸阵对阵,灵活多变,哪是实战经验不多的洛离所能应对。洛离每有一个应对的思路自脑海跳出,对方的应对又是一个变化。只有花明这种精研阵法,又经常与人争斗的个中老手方才堪堪与对方比平。
  无奈今次来的是两个赶尸汉子,一人以阵应对,另一人呜声唤尸,方圆左右的尸首都被二人招唤过来般,团团地将七人围了个里外四层。
  花明见里面围攻的僵尸似被赶尸汉子作了手脚,凡僵尸体断一处,皆有脓水喷出,脓水内含有腐蚀物质,粘住哪里便要腐蚀哪里,当真头痛异常。心想,这般打将下去,尸首越来越多,我等性命怕也难保。我等生死是小,如若意外,殿下必要遭对方毒手。如今只有逃将出去,从长计议才是。想到此处,只喝令众人逼退僵尸,同时牵着阵形向外挪移。
  两个赶尸汉子似察觉对方意图,呜声粗急,僵尸纷纷涌上,再不顾什么阵法,便要拼自己已死之身压碎众人。周世通早取弓在手,见僵尸阵形一乱,空出一丝间隙,哪肯放过如此良机,连射三箭,直取赶尸汉子。
  赶尸汉子却也身怀绝技,射手夹住来箭,侧身避开第二箭。却不想周世通箭法独到,前两箭一前一后射出,第三箭是个回弦箭,箭出落空后似长眼睛般转过来直射赶尸汉子的后胸,汉子哪能躲让,顿时被射中扑地而死。另一名赶尸汉怒喝一声,僵尸已是收拢,不再有半点空隙。
  赶尸汉子的嘴角露出一丝报仇的快意,驮起死去的同伴,悲鸣数声,僵尸蜂涌直压众人。突地,一柄剑贯穿赶尸汉子,将汉子贯入地上,悲鸣声突定。僵尸行止停滞,一个已快拍到花明的僵尸如断弦的风筝直直地倒向花明,花明侧身让开。四周僵尸同时倒地,发出一阵闷响。
  花明看向赶尸汉子,已死透的两人身边站着两名先前到庙内避雨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静静地跨过僵尸,走到众人眼前。
  花明抱拳谢道,“多谢俩位女侠相救。”
  女子冷冷看着阵中的洛离道,“你是姬少晔?”
  花明等人放松下来的心神又是一紧,阵法再结,脸色大变道,“你们是何人?”
  女子冷冷地扫了眼花明等人,见几人都带了伤,刚才的僵尸阵确也非同小可,“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又盯着洛离,带着鄙视的目光,“姓姬的都是这般孬种?连自己的宗祖都不敢承认么?”
  洛离自猴儿泊以来,先后多逢大难,却因自身能力不够,又自幼被昆夫子与姑姑呵护,若不是身边先后有萧明山、费凡凡、洛再等人相护,只怕早已死的透凉。他的内心何偿没有些憋屈?闻听女子的相激,气的身子抖了起来,高声应道,“我正是姬少晔。”双眼盯着女子,似要吃了对方般。
  女子闻言冷冷地道,“还有三份泥性子。既是你,便与我走一趟吧。”
  花明惊了一跳,问道,“你们是何人,报上名号?我家主子自是不会跟你们过不去。”
  旁边的女子道,“师姐,这几个人很碍事。”
  女子扫了眼花明,如见死人般。花明只觉人影闪过,相斗不及,一招未出便被女子点住穴道,真是惊的魂飞魄散。
  其他人等见花明被拿,连喝数声,兵器未提起,便又被女子点住穴道,唯有性执在女子手下过了一招。女子多看了性执两眼,道,“玉佛山的和尚武功确实不差。”
  此时,只有洛离、展虚萼、费凡凡相安无事地站在阵中。女子转头看向三人,对洛离道,“你也想动手吗?”
  洛离自知不敌,拦住要发话的展虚萼,道,“我跟你们去便是。只是还请俩位莫要为难我的同伴。”
  女子微微晗首,算是答应了对方的请求,转身先走了。
  展虚萼忙道,“我也去。”
  洛离看了眼在前面等着的女子,摇头道,“我一个人去较好。”
  展虚萼自是不愿意,费凡凡也跟在身边要去。
  洛离看了眼被治住的众人,对花明道,“你们且勿担心,看她们的意思并非对我不利,我去去便来。”
  女子转头看了眼洛离,又看见两名展虚萼与费凡凡跟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众人折转了方向向正南方走去,走的是一条诡异的直线。洛离数次相询,女子也不答话,只领着三人沿着直线行走。展虚萼与费凡凡多次伙同洛离逃走,无论白天黑夜,不出百步,两名黑衣女子就会一前一后堵住三人。堵住后也不苛责三人,更少与三人答话。不知走了多少天,五人上了艘大船,船沿着胡萝南江驶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