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再带着承平公主及胡依凤一路向东,日夜兼程,半月后跨入徐州。
此时,萧明山已为徐州都护府副都护兼领右营军,位列马远航之后。
洛再拜过萧明山,将承平公主相托。跟着胡依凤又连夜出发,直扫存香庄,干下天下震惊的大事,从此名动江湖。
个中之事,限于文章有限,说来不过寥寥数笔。江湖有好事之徒说起那日事端,有这般描述道,“那日,冷阎罗洛再直取存香庄,喝要多闻香与怀哥等庄内主事。多闻香却似胆寒般躲在庄内不出头,只令庄内好手围攻冷阎罗。冷阎罗哪是这般轻易欺负的?他使出江湖人人羡慕的‘阴阳大悲赋’,掌风起动,时冷若万里飘雪,时热如火山灼烤。掌风过去,庄内无一生人,听说受掌风者左半边冰冻裂碎,右半边灼烧成灰,端是惨烈无比。冷阎罗这般杀进庄内,仅半日功夫,擒住多闻香与怀哥,没入了夜色中,不知所踪。”
萧明山看着来人,虽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有些许头痛。这个姑娘带来了他一直在逃避的消息,建业的洛妃传来话,要他尽快回建业,最好不要一个人回来。
他明白洛妃的意思,这一年的时间他对洛妃是既怕见又想见矛盾非常,但他却忍不住关心洛妃的一举一动。建业再见洛妃时,展虚影就已经离开了,也没回刍城,像消失了般。他的身边只跟着个朝夕相伴的小珠。
萧明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女子道,“麻烦姑娘先回建业,就说某已经知道了,请娘娘放心便是。”
年底,马远航回建业述职,军中大小事都由萧明山与马远航的心腹张大佑两人一起主持,实则由张大佑一手把持徐州军政。萧明山真正能调用的直系兵马怕只有自己用心苦练的一营新军,约二千人,相比徐州二十万军马,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足道说。马远航一直不肯放权,他这个偏将军做的实也是无趣的紧。
承平公主抚过琴,呆呆地坐在琴旁,死灰般的眼神扫过天际飘过的浓云。四月的一别,转眼便是一年,日子在琴声中度过,琴声在恍惚中流走。日月相争间,她蓦然发现桃花坞的那个男孩已悄然占住了心房的一片。他是落寞的,也是满怀了心事。他不会视自己高高在上恭敬谨言,也不会视自己狐臭熏人避而不见,更不会像这宫中淫秽不堪地猎食自己的眼神。他便是那么平淡的教自己弹琴,为自己配制良方。她在绝望中以他为活着的理由时,他却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任谁也不能捕捉到他的一丝存在,他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在她的面前一样。承平公主抱怨的语气中多了许多绝然的神情,她苦苦地撑着,只想还见那个男人一面。可那个男人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般,去蜀川的使者回来报告说那人并不在那里。
“公主,要下雨了,还是早些回寝宫吧。”承平公主身后的贴身宫女小心提醒。
天上的乌云越缩越紧,挤在一起,拉拉扯扯地撞出巨响。宫女吓的一跳,严冬的惊雷太过意外,忍不住低呼起来,脸色刹间苍白。
赏琴阁在惊雷中蓦然暗黑,越来越黑,像是被人将黑色布幕层层裹在宫殿下。空气却沉闷的没有一丝生气,站在赏琴阁四周的太监宫女烦躁不安地看着阁内的公主。公主却依旧无所觉地坐在琴旁,让黑暗慢慢裹紧自己。悠地,风自东乱刮了起来,纱幔裹住公主的脸,抖出“呜呜”嘶鸣,终是忍不住风的肆刮,裂碎,飘过,飞落地上,又不甘地飘起。几个小太监忙伸手去抓,惊雷突然再次掠过空际,惊的小太监坐倒地上。
公主抱住吹歪的琴,看了眼天际的闪电,“黑夜终于来了么?”她的嘴角露过一丝痛苦。去年的时候也有过一场冬雨。那个冬雨早两天,洛离的琴音落落如幽谷溪流,道尽了她的孤独与寂寞。伯牙断琴,是为知音;凤凰曲成,为求良配。她的琴音也终于求得了知音,知晓了良人。可他的身旁有那么多可以相依的女子,而她却无意间成了残花败柳之身。他们没有开始,便要结束。她只愿结束前能再看眼那个男人,便是再度轮回,她也想内心有个记念。
宫女再次害怕的请行。公主俏然地站了起来,未走出阁,天空蓦然一亮,一道闪电劈向远方的宫殿,惊的公主手脚发软,半靠在梁柱旁。闪电劈过的地方,火苗窜了起来,宫女掩嘴轻呼了声,“是承乾宫。”话未出口,天空又是数声闪电,大雨如决了堤的江河倾盘直泻,雨帘密密麻麻。公主被几个贴身宫女护到琴阁中央,雨水依旧顺着风浇灌着众人,劈头盖脸地打湿着众人的衣衫。公主透着人墙隐约地见着远方几个太监抱着黄伞向赏琴阁冲来,心里没来由的多了许多快感,惨笑道,“下吧,下的越大越好,好好浇浇这秽乱肮脏的宫殿。”身边的几个宫女打了几个寒颤,似有点经不住这冬雨。
大雨便如不晓事的男孩,抓住一件开心的物事总要玩够了才肯放手。一阵紧一阵的雨打残了花枝,渐渐地漫上台阶。宫内最初因惊雷而来的慌乱慢慢地消散,老年的太监宫女们躲在阴暗的角屋内默默注视着不可理喻的老天,内心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浓,彼此对视的眼神透着莫名的恐惧。
去年二月底新娶的洛妃回到建业。四月份的时候皇后突然病薨,唐皇升了洛妃为皇贵妃,后宫再也没有立皇后,一应事务开始由洛妃渐渐打理。八月底,有人告密太子行巫,掀起巫蛊案,后宫震动,朝野一阵血风腥雨,太子险些便被废。之后,京中有传言,当年老太后在世时,唐皇与太后有约百年后皇位归其弟赵王。太后过世才一年,唐皇便立子为太子,违背孝道,如今太子德行不彰,更不宜为国之储。唐皇震怒,建业血流成河。不多时,唐皇又亲自到不周山接回被幽禁的太子,大加褒赏后,又下旨厚赏赵王,却夺了赵王的部分军权。宫内一时擦出火花,唐皇亲自到赵王处,两人密谈良久,京内传言议论方才平定,赵王又重新执掌南部军权。有心人越来越觉得唐皇的江山开始显露出衰败迹象,茅山的道士们都被唐皇安置到了建业。
公主的身子已湿透了,几个不老实的太监明显地看到公主贴身穿的是格紫色花布兜。几个太监在公主的吩咐下抬起玉辇,不知深浅地踩着雨水向自己的寝宫跑去。看这冬雨的架势,是要再下些时候的。凭着暂时的淋雨也要抢着回赶殿内,冬雨淋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体弱点的宫女早被冻的青紫青紫。
公主终于躺进了暖池,宫女们又忙送来滚热的参汤。公主就热喝了几口,觉得身子暖了些。她挥手摒退宫女,想独自静静。宫女们退身而出,公主闻了闻自己的下腋,那抹让自己愁烦十多年的臭味已是不见,唯有一股淡淡的带着人肉味的香气。她痴痴地掬水擦了擦腋下,脑海里闪过那人的身影,脸上不由地飘过两朵红云。她蓦觉得似有人在偷窥般,回头看去,只见纱幔轻摆,暖池内空无一人。她抚住额头,抬眼却见水池中立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人,公主惊的尖叫起来。那人慌乱地捂住她的小嘴,不停地在她的身子抚摸,带着兽性般的快意,“好妹妹,让哥哥再亲一次吧……”
公主拼命挣扎,换来的是紧紧捂住自己的手。两人挣斗了许久,暖池热水腾空四溅,打湿池岸,流向池外,池外瘫着一个惊惧至极的小宫女。小宫女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她不敢惊叫,她也早已没有力气喊叫,她的双眼只看着公主与那人争斗,她分明的看见公主的力气渐渐地被抽空,双手如断了般垂落下来。公主便那般的躺着,不再挣扎,任由眼前的白衣人在自己身上驰骋,公主的眼角滚落下几滴泪珠。记忆在公主的脑海纠缠不休,死亡的念头再次拂过她的脑海,一个呼喊的声音激的她浑身颤抖,不觉呻吟出声。
四月的时候,承平公主被洛再送回徐州,再转由萧明山送回建业。才过两天,自己的母亲,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病故,她伤心欲绝。守伤期间,承平见太子经常心神不宁,便照顾起自己的哥哥。八月的时候朝野突然掀起巫蛊案,太子被唐皇囚禁不周山竹林小屋。承平担心哥哥出事,也便跟着过去照顾。后来,建业围绕着巫蛊案如何变化承平不知道。承平只知道那天,天刚亮,太子被洛妃召回建业。傍晚回来时,太子神情郁闷,独自喝着闷酒。卓哥儿苦谏无效,便偷偷请了承平过来。承平陪着哥哥喝酒,哥哥说些美人天下的话,让她异常震惊,她慌的遣走宫内侍从。夜色很黯,太子的酒越来越多,开始说胡话,咕哝着一个让自己惊惧的女人名字,然后便对自己动手动脚。她那时惊的魂飞魄散,就那样糊里糊涂地让自己的亲哥哥做下乱伦之事。那夜,天彻底地塌陷,她冰凉而无知觉,拼命折磨自己,便只想这般的死去。可是她却没有能够成功的求死,她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仓惶地逃回建业自己的寝宫。求死未成,她开始有了活着的理由,这个理由寄托在那个平淡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男人身上。她一开始只想见见那个男人,她告诉自己,自己已是残花败柳的人,她只要能远远地看他一眼,便可以安心地死去。后来,她告诉自己,她要见到他,告诉他自己对她的感情,她死了也便没有遗憾。可她派去的人却说洛离在洛阳到蜀川的途中遭到尸兵的袭击后便不知所踪。尸兵的袭击?对她而言是个很陌生而又恐惧的未知。她又担心他的安全,她得知他及他的许多同伴都安然无事,似乎被一个神秘的力量给带走。她开始思念起他,思念成为她活下去的坚定而唯一理由。
现下,那个夺走自己贞操的亲人,那个如禽兽般的亲哥哥又偷到她的宫殿来发泄兽欲。她讥笑地看着这个男人,她不再挣扎,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她痛恨自己,痛恨这个宫殿,痛恨在她的身体内燃烧,让她多了许多莫名的亢奋。
白衣男人被她的眼光惊吓,突然地疲软下来,怔怔地看着她,眼神闪过羞愧,便如丧家之犬般湿漉漉地冲进冬雨中,冬雨渐渐平静下来。暖池内却传出女人疯狂的尖笑声,笑声怪异,吓得几个老太监尿湿自己的裤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