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的时候,洛离习惯性地伸了伸懒腰。昨晚睡的很迟,却不妨碍他这一年在孤岛生活养成的早起习惯。
  睡眼朦胧中,洛离感觉床头站着一个人,叹了口气,“我说,你就不怕哪天长鸡眼?”
  洛离没有收到预料中月青的反应,诧异地看向来人,却也是怔住,嘴角向上扯动,笑了起来,“是你?”
  “是我。”洛再眼眶微润,“三郎,你瘦了。”语气里充满了自责与懊悔。
  洛离挥手道,“别像个娘们。”起身接过洛再递来的衣服,阻止洛再上前服侍,“我现在不习惯做那大少的生活。你说说,什么时候来的?这一年都过的如何?”
  洛再眼内诧异一闪而过,心想主子如今可比以前活络多了,手下不慢,又递给洛离一应洗涮用具,嘴上答道,“三郎睡下的时候我刚好赶到府上。去年春时送回承平公主,我便与胡师母一同去了存香庄。事了后师母独自去了苍芒山。我自洛阳一直追赶三郎到南海,半路被万花飘香的高手接住。后来在海上寻觅数月,遇上花明等人,大约知道三郎与万花飘香的情份,想着主子该没有什么危险,又得了万花飘香的保证,便同花明等人返回了蜀川。两个月前白老相公得了南海的信讯,我们又急急地赶来寻三郎。”
  洛离哦了声,洛再虽寥寥几句,其中凶险艰难想必超乎常人所能想象。便是这路途,自洛阳到南海,再由南海返蜀川,后又从蜀川到南海直寻到建业,加上海上数月,洛再这一年几欲是在旅途度过。洛离洗涮完毕,问道,“你们是哪些人?”
  “还是病书生花明打头,明月弓周世通、千手神通成又亮及花嫂,‘佛手’费通老先生。”
  “花嫂?费老先生也来了么?”洛离打断洛再的话,既诧异又欢喜地道。
  洛再恭敬地应道,“是的,费老先生惦挂费小娘,所以跟了一块。”
  “人呢?走去看看他们。”洛离看着身上整理的较为清爽,又在洛再的协助下仔细地抚平衣角皱褶。
  “他们这会大约才到京畿,最快今晚应能到。”洛再实在挂念主子的安危,方才脱离了众人日夜兼程赶来。
  洛离体会到他的心境,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问道,“那个花嫂是花明的媳妇?”
  “正是,花嫂原叫白梅。我们路上还遇到了耿苍穹,说是应二郎之约来投军报国。”
  洛离又哦了声。
  洛再记起一事,忙道,“那日我自存香庄捉了多闻香、郭怀等人,寻查当年旧案,多闻香道了句一切安排均受制于‘飞信’所使,再问下去竟被人刺杀当场。”
  洛离神色大震。洛再自习了“阴阳大悲赋”,不知天份使然,还是上天怜惜,竟破了小成境界,隐隐要达阴阳相辅相成的大善大悲幻境,若有人能从他眼皮底下击杀别人可谓难于上青天。洛离嚼了两遍才将这个惊人消息消化,但还是难于置信道,“何人竟有如此本事?”
  洛再惭声道,“我连对方是何某样都未曾知晓。”
  洛离再次震惊,“这个‘飞信’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人?竟有如此能耐?”
  两人说到此极为默然,先后出了房门。
  清晨时节,只有下人们在管家的安排下悄无声息地打理着府内锁碎。
  丫环见洛离出门,唬得忙要过来侍候,被洛离支走。
  萧明山刚好出了房门,见洛离与洛再同时出来,忙应上去,打量着洛再,苦着脸道,“看来府上的防卫也太差了吧。我回头得多训点好手,要不哪天被人给宰了都不知道。”
  洛再见礼问安。洛离笑道,“他啊便是皇宫怕也来去自如,你又何必拿来打趣。”
  萧明山摸着鼻子跟笑道,“阿离,这个台词是我的,下次可不要抢了我的话头。”
  三人都莞尔。
  说话间,几个女孩子也都赶了个大早,众人聚在一起边唠叨边用早餐。卓哥儿就奉太子旨意宣洛离进宫。
  赵王练过一阵拳脚,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仔细地擦净脸上的泪珠,披上外套,命人唤李久谋。
  李久谋到时,赵王已是坐在书房内读了几份密报,赵王将密报递与李久谋,叩着桌沿在沉思。
  李久谋看罢,措词道,“太子此举也过于疯狂,竟想通过马远航之手将徐州兵马调回四万,难道不怕东陈北汉趁机来袭?”
  “自古有云,‘攘外必先安内’,我这好侄子看来一心一意想要那个位置啊。”赵王闭目轻叹,似对陈启颇为赞赏般。
  李久谋久与赵王共事,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略加斟酌道,“我看马远航未必肯进这趟浑水。”不待赵王询问,继道,“观马远航此人,胆小而专权。前年皇上利用徐州地震欲练新军,先后安插多人都被马远航排挤,其中以萧明山为最。如今京中局势不甚明朗,以其多次向皇上辞归而被禁军扣留府上可知,徐州军来必是大局已定之时。此路军马王爷不必忧虑。”
  其时,全唐辖原周朝江南东西道大部及淮南道、河南道与岭南道各一部。依周制设七卫,总计兵马二十余万。时因徐州、桂州、辰州三地地接他国,常年争战,故三地各设大都护府,兵马十有其七在此三地,形成外重内轻的军事格局。而陈唐兴起,却为赵王与唐皇两人合兵之力,陈唐东南两地多为赵王旧部,实掌兵权近半,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唐皇在位,因是亲兄弟,又有昔年誓约,自是表面油光。如今唐皇若为其子谋天下,既拉且防赵王,一直将其羁留建业掌控,兄弟俩撕破脸皮,赵王自是紧锣密鼓欲寻机以夺皇权。
  唐皇病重时,连下数旨大刀阔斧整治京军,裁辙护守京卫的南北两衙,以自己起家的左右神策军为主,建左右两厢军,轮番宿卫京师,建业合计有两万余步兵,骁骑七千。其中,太子宿卫两千居东宫,皇宫禁卫四千,建业东南西北四城门共驻两千。右厢军依旧制驻守城外不周山左近二十里处,留甲八千;左厢军职守建业东南八千;另有三千枕戈宫城东大街,全是骁骑,可随时驰援各路。京畿附近还有近万折冲府军,平时为农,战时为兵。而赵王仅有王府家将两千,其中大部都被唐皇借机留守城外边庄。如今形势,众人皆以为赵王必无胜算。但观唐皇招太子训话,竟似难保太子平稳登基,而京中朝臣权勋左右摇摆,可见赵王暗中势力不可轻忽,帝位之争胜数在谁亦难下结论。
  “今观各诸侯国局势,北汉连续两年黄河破堤,民变不断,已是伤痕累累,不足为外援。”李久谋续论天下格局,“蜀川原为五族共事,但有传言前朝逆贼假借姬主之名扰动不安,自无法东图中原,西南局势不足虑;至于原先担忧辰州军马东进,乱我布署,王爷已令桂、薄、蒙三军调防兵马,此路祸患当无;闽越蛮地早已被王爷治服,如今又有赤心盟操控,当不会在此关键起乱;剩下只有近几年刻意保持低调的东陈,然有马远航看家之奴,复又张大佑为暗棋,再有雪国北首虎视,短期类当不会有碍大局之势;至于茅山道士便连那空灵子,学生已安排赤心盟众操持,加上一等血杀,内外相应,至少能令其元气大伤,祭天之日不能有所动作。故如今……”李久谋收扇定论道,“唯最可虑者东大街三千骁骑。”
  赵王深已为然,怒道,“这张补难道定要做个孤忠之臣?”
  “此人狂傲自大,御下极严,那三千军竟被训的如铁桶般。其人又身无所挂,金银不沾,女色不近,学生诱以功名竟也未能成功。偏此人武艺极高,血杀数次折刹而归,当是棘手之极。还请王爷另谋佳策。”李久谋大为头痛。
  “哼,不过是一小儿,无所惧矣。”赵王目光内一片寒色,思虑半晌才问道,“其他各方准备如何?”
  “王爷请放心,大事已毕,但等郊祭。”李久谋续又道,“今夜之事宫中那位也承诺俟机相助。”
  “嗯,甚好……哼哼,空灵子那老家伙既想与我那好侄子陪葬,孤便成全他。”赵王沉吟道,“宫中那位可真是好手段,只是孤却不知她存的是何心思?平日为事似处处为我那哥哥与侄儿着想,关键时刻又与我相谋,她意欲何为?”
  李久谋见说此人,顿时谨言道,“王爷思虑周详。初时地震,王爷所见不过一个丑女子;到了建业数日竟变戏法儿哄住了皇上痴迷万分;其后行事更加扑朔迷离,没有章法,暗杀皇后,诱骗太子,又与王……”李久谋立即住嘴,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赵王两眼含霜地盯着李久谋,良久才带着一股古怪的面容叹气道,“孤甚为奇怪的是这个女子倒底有多少张面孔,千变万化,忽媚忽贞,每每令人耳目一新,手段却也对孤的胃口。”又皮笑带色道,“一个女子,终久不过是孤的囊中私宠,成不了气候。”挥手示意议事已毕,待李久谋正若退出,问道,“如今执掌赤心盟的那个青年唤作何名?”
  “此人姓项名易,为西楚霸王项羽后人。幼年家道败落,从师于蒙城桃花坞,后为司马豪之女所救,方入的赤心盟。如今已执掌赤心盟大权,颇受盟众推许。”
  “哦。”赵王捋须点头,“你去安排下,午时设宴召见。”
  李久谋躬身应诺自去办事。
  洛离与陈启述了两句别后之话,俱陷入沉默,两人间似立有天然的墙垣,不复往日的知心相对。
  陈启咳嗽声,打破沉默,吱唔数句才道,“回来便好,太傅是先回府还是在宫内走走?”以往陈启称洛离为阿离,后来在桃花坞时称三郎,如今只以洛离官职相称,可见情份已是极淡。
  不过,洛离自始都未将陈唐的官职看在眼里,闻声道,“我想去探望下承平公主。”
  陈启连说了几个好字,示意太监李,李太监忙取了一张折纸递于洛离。
  陈启道,“我知太傅性子淡泊,些许俗礼自是不去讲究。只是孤只有这个妹子,我那妹子偏又醉心琴道,你去看望不好空手,我为你备了首琴谱,你不妨以自己名义递与她。我妹子见了定会开心,孤也是甚为开心的。”说完又叮嘱道,“你不必提孤的意思,免她到时找孤啰嗦。”
  洛离打开看确是一首宫谱,便应诺退出东宫,由卓哥儿指引着前往公主行宫。
  李太监看着洛离的背影冷笑,陈启突然劈头大骂,吓得李太监收了笑容,跟在陈启身后不知所措。
  陈启发了一顿脾气,叹声道,“也罢。你去盯着,一有事情速来报我。”
  且说洛离到了公主宫前递进话去。承平公主正缠绵床上,形销骨瘦,闻报急忙起身寻衣打扮,脸上染起红润光亮,似病好了大半。承平又担心洛离久候不耐,连声催几个宫女去报信,让洛离暂且稍候,马上便好。那股欣喜的意味,便是不懂儿女私情的木头疙瘩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几个贴心的宫女更是欢喜之极,忙为承平选配衣着。
  大略穿了一件满意的,承平公主犹自叹息,“这件好像还不怎么好,不知藏阁里有没有其他的了,小欣你去给我找找。”
  被唤作小欣的宫女抿嘴笑道,“公主穿的这件是顶好的了,奴婢觉得洛郎官要是看见了眼睛都会直的。”
  旁边的宫女都是和声夸赞,自己的主子都缠在床上数月了,身子明显瘦弱下去,今日公主思想已久的人来寻,个个都为公主欢喜。便有人说洛郎官可真是少年英才,得公主垂青是他几世休来的福气;又有说洛郎官定是也想念公主想的紧,要不怎么就寻到宫里来了呢。
  承平脸色大红,心下更是欢喜的要溢了出来,面上啐着宫女道,“你们再瞎说,可不要撕烂你们的小嘴。”
  旁边小欣又道,“公主还是先涮洗上妆,洛郎官可要等不及呢。”
  承平这才思及刚才过于高兴,只知道找件亮色点的衣服,却连涮洗上妆都没有,忙催宫女们拿铜镜、脂胭等女儿家事物。
  铜镜放在眼前时,承平如被泼了一头冷水,脸色极差,嘴唇咬着要渗出血来。她原以为骄傲的面容不过数月时间已是面黄肌瘦、惨不能睹,难怪刚才连试几件衣服都大了许多。心里顿时生出大悲,发作出性子,抢过铜镜扔的老远,又将脂胭、钗镯等物夺过扔掉,复倒帐间痛哭出声。
  众宫女被承平先喜后悲给吓住,伏地颤栗,不知何处行事不当。
  小欣服侍承平时间久些,见公主只在床上痛哭,忙小心地道,“公主,洛郎官还在殿外候着,是不是……”
  “不见,我不见。”承平烦燥地打断小欣的话,只觉如今长的这般的丑陋,若是被洛离见着必是令他厌恶,不如不见。
  这时,门外进来宫女通报洛郎官情况,承平砸过手中的枕头打断宫女的话,吓的宫女软瘫地上。
  承平哽咽难过,泪水打湿胸前,语不成声。良久,承平唤宫女去殿外报说自己正有他事,请洛离暂且回府,他日再见。
  宫女应声而去。
  承平忽又万份想见洛离,终是觉得自己如今长像太丑忍住不唤。只像疯了般提起裙角穿过迴廊,沿着甬道爬上井阁,再转个弯转而爬上角楼,远远地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夹墙甬道,踏着碎卵石铺就的小道,缓缓地走上一座拱桥。
  洛离似有感应般回头注视,依稀见角楼上站着一个女孩,心头没来由的熟悉,脸上露出温软,向角楼方向挥了挥手,转身下了拱桥。
  承平见那熟悉的人影回头向自己挥手,泪水再次涌出,试着伸手向洛离挥了挥,看着洛离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想呼喊却不能够,人慢慢地软坐到木板上。
  宫女们终于爬上角楼,见承平安然无恙都吁了口气。
  小舒拿着折纸道,“公主,洛郎官临走留给你一封书信。”
  承平顿时欢喜地接过折纸,手抖的厉害,打了几次方才打开。见是琴谱,承平仰头将谱曲贴到胸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洛离离去的方向,脸上红润更为鲜亮。她似想到什么高兴之事,忙提裙连蹦带跳地下了角楼,吓的宫女们跟后直叫唤。
  赏琴阁内,承平利索地调试好琴弦,将琴谱摆好,又自己动手焚了香,洗了手,合什喃喃低语,方才试了下琴音,脸上自始自终带着欢悦。
  琴声潺潺,带着欢悦走过两个宫调。承平的手蓦然顿住,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仔细地捧过琴谱瞧去。不会儿,哇地吐出血来。旁边刚赶来的宫女吓得要去搀扶,却被承平狞厉凄惨的眼神给止住。
  承平神色平静地放下沾满血的琴谱,坐正身子,双眼平视着前方,似有一抹笑意浮上嘴角,却让众宫女心内一寒,只跪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琴声又起,欢腾跳跃,宛若回到前尘往事……
  蒙城行宫内,洛离似闻到一股异香,眉头轻皱。承平强作镇静地坐在一旁,心下惴惴时出言相逼与洛离斗琴……
  洛离应声走到承平跟前,似闻到一股狐臭,愕然地抬头看向承平,继而微微点头轻笑,神情真切不带丝毫异色。
  承平抚完一曲,洛离躬身答道,“公主琴音发乎心流乎指末,堪称琴律大家。某不才,只得琴曲歌辞,并无诗词可出。”
  桃花坞的书房,洛离对公主道,“某自幼身有疾患,病的久了倒会些医术偏方。这数日见公主模样,似身有顽疾,不知可否让我诊治?”神色关切,一片赤子之心。
  洛离平静地听完承平的话,又给承平诊脉,承平羞涩地任由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只觉那两根手指如火炙针烫般烧的那腕角火辣,自己脸上烧红到耳根后,耳边模糊地听洛离沉吟道,“我昔年在为我看病的一个江湖老前辈处倒见到过一个偏方,是专治各种异味,不知是否管用。”
  承平喜道,“若有此药,当可一试。”
  洛阳别院,洛离取过连夜写的药方对承平道,“我现下有要事,暂且远赴蜀川。我已命洛再送你回建业。最迟秋季再回来。你可依此药方找宫中御医配药,大约狐疾可治。”
  洛阳西去的古道上,承平萧索地注视着洛离已渐行渐远的身影,惆怅覆满了娇容……
  琴音渐暗,如歌如泣。承平依在赏琴阁,明月下,风雨里,角落上,宫殿外,细细地听着宫女回禀远人的一丝讯息,时儿点头,时儿叹息,时儿追询,时儿默然。承平我啊多想当面向你问声,你病寒的身躯是否安康?你为何未能去蜀川,如今却又在何地?天冷了你是否知道添衣?南归的雁儿未何不寄来你的只言片语?远方的人儿,你可知道建业城内还有一个小女子的相思?我渴盼的你何时能亲手再为我抚琴一曲?琴音颤抖,语出哀鸣,似有质问,似有低诉,似缠绵,似告别,似不甘,似怨恨,似懊悔,似愧意,似情思,似叹息,似泪,似痛,似苦,似涩……
  琴弦高起,尖声骤促,嘣裂四散,弹出一抹血花,赏琴阁陡然寂静。安静的,只有风声拂过承平的容面,在承平耳畔低语悄悄叙说。承平用心倾听,摇头不许,却忍不住欲伸手触摸,皎洁的纤手始终未能够抬起。承平侧过头去,拒绝风的牵扯,微微地,终于张开已许给幽冥的檀口,将一颗玲珑七巧女儿心细细说与良人,“我不愿与粉蝶沾花拈红,我不愿与百花斗艳争宠;命虽薄心偏高只恋情浓,怎甘愿任春风拂西拽东。良人啊,灯前欲语抚琴音,琴中叙说我深情。心有归属本无所求,一生到此愿把情放纵,却怎未能够成行?天残阳人残阳心坠残阳,思过去想以往满怀沧桑。痴心傻意羞羞讲,临死方敢与尔道心肠。明知君心不是我心,我心却只有君心,只为着难释难解的那个字,那个字……”
  语未了,情未尽,承平依进小欣怀里,嘴角流下丝丝黑血,犹不肯闭目只顾望向洛离去路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