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雯心中暗道:“谭老丐,你可把我害惨了。我在少林一再失信,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众和尚道:“妖女,你还有何话说!”方丈道:“女施主请上后山。”
  段雯猛然眼睛一亮,床板面上一株细草,似乎是从木板缝里伸出来的。那么,木板下有土,定是有个夹层。想到这,段雯一抬手道:“大师且慢动手。”说着走上前去,伸手将草拔了出来,木板似有一丝松动,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有僧人小声道:“她在搞什么鬼?”
  段雯将沉香抽出来,众僧以为要动手,吓得忙拉开架势,段雯却不理不睬,举剑插进木板缝中,轻轻一撬,板子“嗒啦”一声翻在一边,里面露出两本书册。众僧伸头一看,一本上写“沧海赋”,一本上写“风龙卷。”
  段雯收剑道:“诸位大师亲眼所见,非是我段雯信口雌黄,乃是明云自取灭亡。”这下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话了。方丈呆了半晌。道:“阿弥陀佛,少林错怪了施主,还请见谅。”
  段雯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要怪只怪明云凡心未脱,仍追逐功利罢了。”方丈又道:“这两本武功乃系明云偷盗所得,还请施主带出本寺,发扬于武林罢。”段雯收起二书,口中称谢告辞。
  出了厢房门,向右转,段雯发现一间屋子,也似久无人住,便问何故,掌事僧人道:“这本是我师伯公孙昊的房子,只因他后来,唉,不提也罢。反正听说他已被自家门下之人给杀了。”段雯道:“据说,他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重回少林。”
  “什么?施主说他生前只想重归少林?”段雯回头一看,一老僧站于廊下,脸上表情很奇怪,既像大喜,又像大悲。段雯道:“大师您,您怎么了?”老僧并未理睬,只是自言自语道:“我早就知道他不会这样,叛寺并非他本意,都是天琴这妖女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摇着头走远了。
  段雯听老僧叫天琴作“妖女”,心中气愤。
  段雯下了山直奔小镇,想向老丐道谢,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唐洁与吹大气过招,无论如何,也胜不了,不禁抛剑道:“我输了,你要如何?”吹大气道:“我本没什么恶意,但那天姑娘不该说我白痴。即然现在姑娘输了,就该以真姓名告知。”
  唐洁犹豫了一下道:“好吧,那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吹大气答得倒爽快:“我叫吹大气。”
  唐洁心想:“果然是名副其实。”道:“我叫唐洁。”唐洁转身道:“我不跟你搅和,我要回去了。”
  吹大气忙跑上来,道:“哎,你怎么生气了?你看,现在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是很危险吗,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不用。”唐洁斩钉截铁地回绝。吹大气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既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唐洁径自走开。刚迈了一步,就觉周围漆黑无比,十分瘆人,硬着头皮再走一步,见四面荒野空旷,愈觉阴森,不由得软了下来,回身道:“喂,你,你还是送我回去吧。”这回轮到吹大气牛气了:“不,我不愿意!”“为什么?”“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喂喂的像什么话!”
  “那,那,吹大气,你送我回驿馆。”“不”“又怎么啦?”唐洁有些着急了。吹大气道:“我年纪比你大,是你的长辈,你直呼我的名字,未免太没礼数了吧?”唐洁眼睛睁得老大:“你才比我大几岁,就自称长辈,总不成我叫你大爷吧?”吹大气道:“那倒不必,叫大哥就行了。”
  唐洁转过身子:“不,我才不叫呢。”“那好吧,我走了。”“哎。”唐洁眼泪几乎都流出来:“你,你别走啊!”
  吹大气转过身来笑道:“你叫我什么?”唐洁声音细得像蚊子一样,小声说了一句:“吹,吹大哥。”吹大气道:“好妹子,走喽!”
  路上黑漆漆的,离驿馆还有不近的一段路,唐洁一路沉默无语,吹大气却说个不停:“听说戚冷月为人狠毒,啊不,我只是说她杀人不会手软,你身为她最喜欢最信任的师妹,怎么和她一点都不一样?白天你误以为我死了,还很伤心呢!”
  唐洁道:“掌门师姐的有些做法,我也是很看不惯的,比如随便杀人,我觉得,人活在世上是很不容易的,为什么就要随便剥夺他人生活的权利呢?不过她一定是有苦衷的,那么多人妒忌她,算计她,她也不得不这样。”
  吹大气忽然问道:“那为什么你要帮戚冷月把段雯整成那样?”唐洁眼中闪出一种异样的光:“段雯居然把师父杀了,谁也不会饶过她。在这一点上,我永远站在掌门师姐一边,她是为了师父。”
  段雯的事,他只道听途说了只言片语,其中细节并不知道。可段雯在他心中的形象是神圣的,不会干这样的事。他有些迷茫,一时间觉得唐洁是善良的,段雯也是善良的,倒是那个从未谋面的戚冷月,似乎隐藏着什么玄机。
  正这时,远处隐约可见两个灯笼,传来“唐洁,唐洁”的呼声,是郎三山夫妇寻来了。唐洁大喜,忙回应示意。飞霞喜道:“唐洁,可算找到你了,这么黑也不回来,都快把我们急死了。”郎三山道:“走,快回去吧,热腾腾的馒头早摆好了。”三人乐融融地走远了。
  转眼间司马落了吹大气,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惆怅与孤单,眼看着他们远去,忽然眼睛一亮,灯光中分明映出了唐洁的回眸一笑。他心中一动,尽管那微笑只一闪而逝,却足以令他回味无穷。
  唐洁回了驿馆,用饭时,飞霞道:“唐洁,帖子既以送到,我们也在太原多呆了一天,该回去了。明天我们就动身。”唐洁口中答应着,却心不在焉,似乎有一丝恋恋不舍。
  深夜,唐洁久久难眠。也不知为什么,心中总出现白天的情景,挥之不去,彻夜辗转。
  第二天一大早,郎三山已准备停当,让飞霞去叫唐洁。郎、盖在远处套车,唐洁四处张望。也不知为什么,冥冥之中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招唤她,让她寻觅着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有出现。飞霞唤道:“唐洁,来,上车了。”唐洁答应着,走到车边,一脚踏了一去。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仍是什么也没有。失望之中,另一只脚也要上去了,这时,她感到什么东西撞了自己的手,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铃铛。一阵惊喜,她发现了草丛中那熟悉的顽皮目光。
  车子越走越远,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黄尘古道上。吹大气站起来,想着唐洁刚刚见到自己的喜悦,想着那铃铛,心想:“我若是那铃铛就好了,此时可以舒舒服服地伴在唐洁身边。唉,可见如今这世道,东西比人要幸福多了。”
  这日吹大气正赶路,忽见前面走来一行人,远远望去,一群人拥着一顶轿子,轿上端坐一人。他连忙躲到路边,想让过这些人,继续赶路。
  轿子行到吹大气跟前,轿上人忽然大喝一声:“什么人!”飞身向吹大气扑来。吹大气吓了一跃,只好跃了出来,举剑相迎。二人一交手,都不禁暗赞对方。那人道:“你是什么人,在此鬼鬼无尘地做什么?”
  吹大气胸脯一挺:“我嘛,就是名震北方的大侠‘花蝶仙’吹大气是也。”那人一皱眉头道:“什么‘花蝶贼’又什么‘吹大气’,真是闻所未闻!”吹大气道:“喂,什么‘花蝶贼’?人家叫‘花蝶仙’!你没听过只能说你孤陋寡闻。”
  “大胆!”那人身后有人叫起来:“你这无名小卒胆敢如此猖狂,可知站在你眼前的就是千竹山斩竹教主桑云铮吗!”原来,与吹大气过招这人便是桑云铮,自他杀了公孙昊,就占了千竹山,自为斩竹教主,意为“比天还高”,也是为了对应公孙昊的“千竹”,显示自己比公孙昊还厉害。
  吹大气从未听过桑云铮的名号,道:“什么‘斩竹教主’,只不过一占山为王的无名之辈,有什么了不起!”
  桑云铮怒道:“我是无名之辈,你就是盛名高士?哼,有本事与我比划几招。”吹大气心想:“这家伙武功不低,我若硬跟他缠斗下去,也占不了什么便宜,还耽误时间,跟丢了我的唐洁妹子可不是好玩的。”于是心生一计道:“在这打有什么意思?有本事在九华山观天台上一决高下。”
  桑云铮道:“为何要在那儿?”吹大气道:“你不知道?九华山如月山庄七圣宗掌门人大散英雄帖,招天下英雄聚于九华山比武,为的是选出武林盟主。三个月后大会召开。我也收到了帖子。怎么,斩竹教主不知道?”
  这番话说得桑云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道:“好你个戚冷月,居然如此羞辱于我。”于是对吹大气笑道:“桑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与吹少侠在此比招,岂不是自找没趣?少侠若有事,我们也不耽搁了,后会有期。”吹大气心中舒了一口气,忙又沿着车轮印迹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