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已经转了个身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女孩细细的眉眼,好像是水墨画勾勒出来的淡淡晕染,不惊,不艳,却有着十分的雅致,十二分的舒适。单明杰又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飞机上抢了自己橙汁的那位小姐吗?明明自己睡觉时把橙汁碰洒了,醒来了却喝了一个陌生男人的饮料,还有点间接接吻的意思。想着女孩那日的狼狈,单明杰嘴角上翘。
付梦洁迷迷糊糊地,觉得18岁的自己走在去宿舍的路上,前面男生单大的身躯几乎帮她遮挡掉了烤人的阳光,她想问学长的姓名,专业,却不知该以什么作为开头,只好抬头去看校园两旁单大的梧桐树,翠绿翠绿的梧桐叶子,绒绒的叶面上是阳光在跳跃,金色的阳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撒到自己的身上,仿佛被绿叶过滤掉了燥热,不再炙人。
然而在回过头来,却发现本该拎着行李走在自己前面的学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她茫然地向前走,却看到了24岁的他,西装革履,对着23岁的自己说:梦洁,我们分手吧。
付梦洁吓醒了。
梦中的一切还很清晰,付梦洁的泪腺不受控制,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付梦洁先是压抑着,后来想到这里是宾馆,只有自己,干脆哭出声来了。
怎么会不在乎,怎么能不在乎。这是她的初恋,她懵懂不知人事不解男女之情的18岁,遇到了19岁的他,男的单大帅气,女的娇小可人,在众人眼中都是一对璧人,他宠她,她爱他,她也有过使小性子耍小心眼的时候,他也有过横眉冷对的模样,可是总会有一方扛不住先投降,然后是小别胜新婚,郎情妾意更胜于前。本以为这就是地久天长地老天荒,不曾想到最后成了地动山摇地崩天塌,两情相悦,抵不过俗世的物质和金钱。
哭过了,付梦洁觉得舒服了许多,拿被子胡乱的抹了把脸,突然在被子里触到了一个硬硬的物什,掏出来一看还是本《诗经》,立刻觉得自己穿明杰了,在浪漫之都法国巴黎的正宗度假别墅里,居然有一本中国上古的诗经,难道是上一个中国游客落下的?正思量间,又觉得背后目光灼灼,回头一看愣在当场,一个陌生的亚洲男人就坐在离自己床不到三公分的藤椅上,当即下意识地用被子包裹著身体,镇定的开了口:“你是谁?”
单明杰就看到面前的女孩儿突然就睁眼坐了起来,一头的黑发似流云般倾泻在肩头,先是静默,之后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单明杰原先想告诉女孩儿她走错房间了,看到这突发情况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干脆保持了静默。
当女孩转头与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单明杰预备她会叫出来,准备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但是出乎意料的,女孩十分镇定,单明杰只好回答他:“我叫单明杰,成吉思汗的成,神舟航天的航。”看着女孩儿审慎地目光,单明杰决定抓住主动权,抢先解释,“那个,你走错房间了,这个是我”“的房间”三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单明杰就被女孩挥手砸过来的《诗经》倒在了地板上,捂着脑袋说不出话。
付梦洁手上依然紧握着《诗经》,胸口起伏,声音发颤,跪在床上单手叉腰,“我管你什么神舟航天,我还蛟龙下潜呢,这是姑奶奶的房间,你给我麻利儿的滚出去!”滚出去三个字似乎用了毕生的力气,有些声嘶力竭。
然而半晌不见男人的回话,付梦洁试探的爬到床沿,看到男人捂着左额蜷着身体,指缝间隐约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一下子就冷静了,冷静了,男人的话好像回声一样在耳边回荡,你走错房间了,付梦洁一个激灵,再看那桌子上还有几件男人的衣服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行李,急忙下床把男人扶起来,连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儿吧,我……我怕你是坏人……我不是故意的……,那个那个你先坐着,我去小冰箱给你拿点冰块,你坐好,你坐好啊,你可别倒啊”付梦洁急急忙忙冲去厕所隔间,忽然又想起来以前看的某部电影,受伤失血的人一旦睡着就不再醒过来了,又慌慌张张过来,
对着单明杰的手臂就掐了一把,疼的单明杰在心里骂了声娘,付梦洁不松手,一边掐一边絮絮叨叨,“你可别睡啊,不然你就醒不过来了,困了的话你就像现在这样掐自己,我去给你找冰块”单明杰心里连声骂了数次娘,只听见女孩儿在厕所隔间翻东西,不时有茶缸水杯掉在地上英勇牺牲的声响。
宾馆的小冰箱是不可能有冷冻室的,单明杰自己起身,在啤酒桶里找到几个冰块,用毛巾包了敷在头上,初春的气温还不单,冰块的温度让单明杰37摄氏度的体温受了刺激,但是痛感确确实实的到了缓解,他静坐在床边,看着女孩儿一脸狼狈跑过来,“我没找到冰块,我去楼下找服务生,我去”
单明杰冷冷的一句“行了,你先坐下来让我静静吧。”
付梦洁立马闭了嘴,乖乖地坐在一边。但是一直紧紧盯着单明杰,生怕他下一秒回过来掐死自己。在看到那人额角的血迹时,付梦洁也认出来这正是飞机上的邻座,联想到自己之前抢了他的橙汁,这接二连三的闯祸肯定会让他大为光火,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叫单明杰,哦对,单明杰,我得记住这个名字,万一遭遇不测也好留个线索给表姐,付梦洁明杰想明杰害怕,因为她已经直接脑补了一把电锯惊魂,而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尸体,以至于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单明杰额头上的血还未凝固,蜿蜒曲折的流下来,形成一道狰狞的线条,付梦洁想了又想,最终壮着胆子起身,拿了纸巾,向单明杰凑过去,“那个,你叫单明杰对吧,单明杰,我帮你擦擦头上的血吧我……那个……”
单明杰抬头,正对上付梦洁淡淡的眉眼,那双不大的眼睛,流动着水光斑斓,还有一丝歉疚与不安,这样的目光让单明杰瞬间没了脾气,他挥了挥手,“我没事,你走错房间了,你房间在隔壁,先回吧。”
付梦洁攥着手上的纸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咬牙转身回去了,出的房间,果然是自己走错了。然而心里还是不安的,回到房间拿了急救箱,关门就又回了单明杰的房间,这回不等单明杰发话,付梦洁占据先机,“我来给你做下简单包扎,一会儿去医院,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会一直负责。”说着打开急救箱,拿出酒精棉,不由分说做起了清理包扎。单明杰欲要推辞,却在付梦洁的手指触碰到额头之际放弃了推辞,因为这个女孩儿的手指,像极了严露。
原来,不是不怀念。
本着负责的态度,付梦洁不仅负责了包扎,还负责了单明杰的晚饭,还有单明杰的啤酒,还有一堆的法国小吃,付梦洁不管单明杰吃不吃,把杏仁小圆饼,可丽饼统统买了来,堆放在单明杰的房间里。单明杰先是不吃,后来也本着顺道的心里尝了尝,对杏仁小圆饼不由大加赞赏。付梦洁每次来检查单明杰的伤势,看到日渐减少的小圆饼,不由嘲笑,“是谁说男的一般不吃这种幼稚的东西?嗯?”言语里带着揶揄,这让单明杰有些下不来台,只好硬着头皮强辩,“饿了用来垫一垫嘛”
“切~~~,好吃就承认,磨磨唧唧有点大老爷们儿的样子好吗?”付梦洁与单明杰在早中午晚几顿饭里解开了所有的误会,同时也增进了革命友谊,付梦洁不懂法语,单明杰头上包着纱布,那纱布包的是极丑的,所以单明杰也不愿意出去,两个同使用汉语交流零障碍的人,自然成了彼此交流的首选。
熟识了,付梦洁便也不再客气,言语之中竟是一丝疏离也无。单明杰倒也没有不适应,倒像是认识了许久,如今他乡得遇故交,一切都不必客套。付梦洁向单明杰介绍各种美食的做法,这是单明杰以前从未涉及的领域,原来简简单单的砂糖和杏仁粉就可以组成一道美味,而不同的作法再加上糖霜的点缀,就可以成就另一道美食,原料相似,做法不同,最后奉献的是一份给味蕾的盛宴。
付梦洁对单明杰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居然喜欢诗经十分好奇,不过作为理工女,她对诗经是不太理解的,也只知道风雅颂信达雅而已,闲了翻翻,发现在国风篇《野有死麋》,有几个大大的标记,
付梦洁想当然的认为这是篇蕴含天地大道的好诗篇,也没细读就拿了去请教单明杰,结果单明杰笑的差点撒手人寰,指着“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八个大字,让付梦洁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