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马上叫人写好供单,雷振彪当场签字画押。荣禄吩咐仍将雷振彪押父囚车,好生看待,不必难为。手执供单进龙营帐参见面太后,详情跪奏,并交上刺客所招之供单。西太后看罢供单,不禁切齿咬牙:不杀肃顺,誓不为人也!荣禄又跪奏道,为了要使刺客吐出真情,我只得遵太后之谕,答应请太后开特例,饶他家眷不受株连,允他受一刀之罪,请太后明鉴。西太后想,这原是我答应过的,所以点头,表示同意。把手一招。
慈禧:你起来罢!
不料荣禄仍旧直僵僵地跪着,西太后觉着奇怪。
慈禧;荣禄,你还有什么要奏的?
荣禄:回太后,奴才想保驾回京。
西太后一听明白了,雷振彪虽擒获,他恐肃顺再有第二个人来行刺,或者还有余党未尽,对我真是一片忠心。但是荣禄不能留在此地。你荣禄不回热河,肃奸马上要察觉,他一个哗变,事体要麻烦。只有荣禄回去方可协同拿办。至于此地,荣禄可不用担心,本来事情没暴露,所以大家只好暗防,现在一旦掀开,到底忠于皇家的是绝大多数,谁敢明目张胆来刺皇杀驾?即使有几个余党,我有办法,叫他们自己暴露出来。何况,恭亲王的部队,就要来接应啦。
慈禧:不行,你必须悄悄回去,监视肃奸。等哀家回京,另有密谕,还要你抓肃贼。此间你不用担心,事情已经挑明,就好办啦。我就不信,这三千人马,全是肃奸的人,你命三军集合,哀家训谕!
荣禄:喳!
荣禄知太后葫芦里卖什么药,遂退出。他一声吩咐,三军集合。立时在帐外列队,各有领队统带。众人人心惶惶,今朝两宫和圣驾受惊,而且行刺者是御前统领三军的最高指挥官,如按大清法律,大家全有株连之罪。现在西太后要训话,看来人人都要倒霉,尤其那些领队者,大家心里七上八落,你看我,我望你,看来头上顶帽子戴不牢了。
不多时,只见龙营帐门一掀,李莲英高喊:“西太后驾到!”三军们大家行军礼,齐道:“西太后千岁、千千岁啊……”
西太后有格格搀扶,左首荣禄,右首李莲英,踏上_个土墩。她满面带着慈祥的笑容,白嫩的手一挥,表示对三军回礼。三军们全体肃静,听候慈训。
突然西太后用手帕拭泪,用婉哀、体谅的口气:“三军们……你们受惊啦……”
“哗”一声轰动,三千多人都弄不懂。太后遇刺,应当我们向你问安,道压惊,那知太后反而向我们道惊呢?
众官兵:太后受惊啊……
慈禧:我知道,你们都是忠于皇家的,你们的太后遭人暗算,你们一定大大地受惊了!
众官兵明白,太后被行刺,虽然没刺中,但作为保护者,当然犯下罪过。大家想,西太后真仁慈、真体恤三军啊。一个个心存感激,众官兵的心被她轻易大收过去了。
众官兵:奴才等保驾不力,死罪啊——!
慈禧:不,此事跟三军们无关,雷振彪有罪,可他也是个替罪羊,欺君罔上的是肃顺。他想揽权,他想谋反,是他派人来杀驾的。按大清的律例,虽然与三军无关,但是雷振彪是你们的头儿,你们都要受株连。
“哗……”又是一阵轰动。那两个领队想,完啦!乌纱帽要撸掉,说不定连脑袋也要落地了……
慈禧:可是,这事又怎么能怪你们呐!所以,哀家和东太后合计已定,决定开特例,只罪雷振彪一人,其他一概赦免株连之罪!
“哗……”众官兵轰动如雷,领队们则如吃了定心丸,全部释然。
众官兵:谢两宫和皇上的恩典!
慈禧:先皇在日,总是跟咱们姐妹俩谈起,你们这些人,都是随驾多年的老人,一个个都是忠于皇室、决无二心的,所以咱们两宫和皇上信得过你们!
“哗……”官兵们听了,个个欢欣鼓舞。
慈禧:今天你们为皇家担惊受吓,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来啊,每人赏十两压惊费。
众官兵一听,非但不割脑瓜,却赏雪花银子,心里格外感激。
众官兵:谢两宫和皇上的恩赏!
慈禧:三军们,你们里边,也有这么几个人是肃顺派来的。但不要紧,我们不难为他,要他自己想想,还是忠于皇家好,还是继续替肃顺卖命好?!你们知道的,也不要难为他们,只要他们自己醒悟了,找李莲英去说一声,咱们决不难为他,照样当差,人孰无过嘛!荣将军说,怕路上还有风险,要保护咱们回京,我不准,我说堂堂两宫太后和当今皇上还怕自己皇家的御林军来杀驾吗?那个雷振彪可不是咱们皇家的人,他是肃顺派得来的,所以我一贯主张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绝对信任我自己的人,只要你们忠于皇室,回京后每人连升三级,我就是要你们保驾,你们说愿意不愿意啊?
众官兵一听,人人振奋,个个激动,太后信赖,还可高升。
众官兵:愿意啊,太后万安,咱们同心协力匡扶大清,誓死立保,天日共鉴啊!
西太后为人聪颖绝顶,虽然只有二十七岁,但一套纵横捭阖的手腕,使臣下无不被她笼络得俯首听命,个个表示效忠于皇室,愿保两宫和幼主平安回京。
待等天亮,荣禄拜辞,西太后布置他:回热河后暗中监视肃奸动态,我一回京中,即与恭王密议,当有密谕传你,也会派员来与你一起捉拿肃奸。荣禄遵旨上马回去,先办好神机营枪械之事,准时见肃顺汇报,肃顺毫不怀疑。
此间起营,两宫与幼主摆驾到前站,恭王已派军队来接应,终于顺利已到达皇城。
今朝的皇城人海似潮。早在半月前恭王就在布置迎接。太后和皇帝回京,兹事体大,原应要在太后和圣驾所过之地,戒备森严,不准百姓们通行,各店铺都要打烊。但西太后老早命人下谕,此番两宫和幼主回京,与民同乐,准许老百姓们来瞻仰太后和圣上仪容。
故尔,今朝的北京城喧腾了起来,真是万头攒动,人山人海,都在夹道欢迎。其实这也是西太后笼络民心的手段。那意思是:英法侵犯,先皇秋狩,皇城倒悬,害百姓们遭兵刃之灾。现在和议已成,局势平定,两宫和幼主回京,故须与百姓们相见,表示皇家体恤子民,聊表慰抚之意。
其实此举,慈禧内心有着两层意思:一则当时逃难,我仅是一个落难的贵妃,现今回来,我亲生儿子已是大清国君,我已摇身一变,从王妃变成母以子贵的圣母皇太后。人们过去心目中,总归是东宫钮祜禄氏据尊,而今我已与她并起并坐。尤其皇帝是我亲生,加上东后无能,实质我即是实际上操国柄的太后。有这样的机会在万民中亮相,岂能轻易放过!一定要让万民瞻仰,借以传播恩威,让人们心目中加深我的影响,为即将到来的太后垂帘打下良好的基础。二则太后、皇帝是万乘尊,按圣圣相传,出来要戒备森严,这是祖制,我下旨开例,既得民心,又破祖制,为后面两宫垂帘破祖制奠定基础。一举两得,真是何乐而不为。
现在大队人马直到彰仪门,两宫和幼主从轳车上移驾坐上龙车凤辇,直往大内而行。西太后坐在辇中左顾右盼,面对夹道欢呼的子民,内心喜悦不能自己。回溯往事,百感交集。
恭王:跪迎两宫国母、皇上,臣奕诉率满朝文武恭请圣安!
慈禧:众卿免礼。恭王爷!你是先皇一脉亲兄弟,挟保皇儿多仗仰赖!
恭王:皇娘言重!
慈禧:恭王爷请起!
恭王:喳!
安德海:两宫国母千岁、万岁爷,奴婢安德海见驾啦!
慈禧:小安子!
安德海:奴婢!
慈禧:你为哀家舍死忘生,保住了吾儿的好江山,献出了你的忠义胆,我今生今世永记怀!吩咐摆驾进宫!
安德海:喳!两宫国母、皇上旨下,摆驾进宫啦!
从大清门直进太和殿,入乾清宫,小皇帝从此就住在乾清官内。再进去,西面有六座宫,叫西六宫,慈禧就住在西六宫的储秀宫中。东面也有六座宫,叫东六宫,慈安就住在东六宫的坤宁宫内。
两宫稍息,立即召见群臣,力数肃顺十大罪状,群臣无不愤慨,人人皆日可杀。
西太后立命军机抄肃顺和郑、怡二亲王之家,并下旨废八大臣所定的皇帝年号。早有恭亲王召军机议定改“祺祥”年号为“同治”年号,取意为两富垂帘同治天下,可同于顺治朝。
两宫非常赞赏,又以先皇虽封顾命八大臣,但原圣旨上并无“赞襄”二字,是肃顺乘先皇弥留之际擅自加入,实为矫诏;加之八大臣在热河行宫有揽权、欺君等情,实属罪大恶极,故两宫懿旨、皇帝圣旨废八大臣,着即派员拿办。
着恭亲王在亲、郡王中选一人去途中拿捉郑、怡二王、肃顺等八大臣。
另有一道旨下:“恭亲王赞襄玉事,加封为议政王。”其实此举在热河叔嫂密议时,早已议定。恭王谢恩。
两宫和幼主命议政王重新组成军机,并议垂帘之事。议政王奉旨召原军机大臣商议增补名单,将自己老丈人桂良、好友宝望拉入军机,并将八大臣其余差使,一一补上自己心腹之人。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