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对阿嫂望望,果然厉害。她以贵妃身份领养宗亲的女儿,按宫内有这样的规矩的。但是她巧妙地通过肃顺的继室,也就是梅女的娘,进宫时她对她一番拉拢,摸清此事底细,收下梅女娘的血书,又不露声色地要领养梅女,表面上看是意在荣宠肃顺,拉拢他,其实是作两手准备,将来一旦时机成熟,拿梅女及血书当子弹来打肃顺。此女子工于心计,今后和她共事,真要格外当心!天晓得,下次你也会跌翻在她手中的。
  恭王:回太后,梅女之事,臣当告知朝野,但请放心!
  慈禧:六爷,此番剪除肃党,除了六爷殊勋之外,当推谁为头功?
  恭亲王一辨其意,已经有数,隔日叫我今朝带荣禄进宫,现在又问我谁推头功?原来是荣禄要升官啦!确实此番荣禄功劳非小,而且对我也十分报效,我好处到手不少。但是,我总觉得西边的阿嫂平常就对荣禄有种特殊恩宠,到底为啥,可弄不懂。是的,他哪里弄得懂?他俩人当年是一对情人。如果当时给恭王知道,那么西太后、荣禄在那时就要统统完蛋。因为宫禁森严,加上慈禧刚刚出山,各方面还要依赖恭王。不比慈禧中年时,羽翼已丰,尽管她肆无忌惮地可以胡作非为,而那时的恭亲王已屈倒在她的雌威之下了。但现在的恭亲王倒是真正弄不懂,他想,听阿嫂的口音,要我保荐,这春风人情落得做。
  恭王:匡幼主,救太后,功推荣禄!
  慈禧:嗯!
  慈禧一点头,好!恭老六知趣。
  慈禧:荣禄!议政王的提携之恩不能忘啦!
  荣禄是个明白人,马上对恭亲王跪下。
  荣禄:谢王爷的栽培!
  恭王:好说,快谢太后的恩典!
  荣禄膝行上前:谢太后!
  慈禧:荣禄听封!今日哀家加封你为内务大臣。望你一如既往献赤肠,莫负皇恩浩荡!
  荣禄:谢太后天高地厚的隆恩!
  慈禧:还有一事问你,今年多大啦?
  荣禄对她望望,妹妹啊,我几岁你也忘记啦?你二十七,我二十九。
  荣禄:奴才马上是而立之年。
  慈禧:为什么还不娶媳妇?
  荣禄又望望她,还真是的。当年花前月下手拉手,誓盟旦旦,你非我不嫁,我非你不娶。你倒嫁了,我痴情不灭,做御前侍卫进宫,还想向你讨终身。现在你做太后了,倒来问我?
  荣禄:这……
  慈禧心里一阵急,你别把那烂污讲出来,恭亲王在旁边呀!那可能吗?荣禄多少聪明,一转念头,有了。
  荣禄:奴才先国后家,因此未娶。
  喔唷,总算还好,慈禧吓出一身冷汗。荣禄啊,今朝末我再加挑挑你,你要搭我变夫妻,终生无望,你待我的好处,我完全记牢。我只能将你的好处、待我的一片痴情作为提拔你的力,另外寻一个替身来替代于我,以报你对我的一片痴心。
  慈禧:男大当婚,女大须嫁,我将我的梅女指配与你,宣日完婚!
  荣禄:这……
  慈禧:有话就说呀!
  荣禄:我要……
  慈禧:哀家已经替你……
  恭王对荣禄看看,还要这个那个呀?这种天仙美女,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喔,大概他太激动,受宠若惊,恭王我完全茏错了。
  恭王:还不快谢恩叩头!
  荣禄:喳,谢太后!
  慈禧加封荣禄,并将大格格梅女许配于他,一则为了答谢他救驾之功。再者,是因为当年自己与他订下誓盟,愿为伴侣。如今情况生变,自己是母以子贵的至尊太后,如何能再践前盟?而痴情的荣禄一直老死相守,又如何了得?因此今朝她以太后身份当场指婚,使荣禄不敢违旨,与梅女匹配,了她一桩心愿。这梅女下嫁等于做了我的替身,使荣郎不至孤独一生。
  接着,第二桩事是对安德海的嘉奖。
  隔了一天,慈禧又召议政王进宫,君臣密议。因为在此之前,安德海曾经乘西太后高兴之际,向西后邀赏,意思想要请西太后赏他一顶大红顶子。西太后一时高兴曾经答应过他,所以今朝与议政王商议时,就提出:“能不能赏安子一个红顶子?”
  不料议政王圻,大不以为然。但是,他明白这位小阿嫂人难弄,所以婉言回奏,说道:“皇嫂!此番两宫垂帘,原已破了祖制,开了先例,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这样,大权要旁落。当然总有这么一些食古不化者,会在背后说长道短。但赏安德海大红顶子,这情况两样,小安子确实此番对皇家有功,按道理赏顶红顶子,根本无所谓。
  “问题在于他是太监,顺治爷在交泰殿颁有明训,为吸取明朝阉宦擅权的教训,因此规定‘不能滥赏、重用宦官’。如今两宫刚刚执政,就对宦官重用,恐遭非议,我们何必为小安子去惹出什么风波呢?反正小安子年纪轻,只要他一如既往,谨慎当差,下来的机会多着呐。现在先复职总管都堂,多赏点珍宝,容后图之,请皇嫂三思。”
  西太后一听,议政王言之有理,他不是与小安子过不去,是以大局为重,我们两宫执政,他身为—掌国大臣,确实是担了不少干系。现在为了加赏安德海大红顶子,又要来破例违制,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官员,又要横一本、竖一本上奏,倒真是犯勿着。
  对!先还他总管都堂之职,多赏点奇珍异宝,一旦我垂帘听政局势稳定,羽翼丰满了再封他也来得及。就此,恢复安德海都堂之职,朝夕侍奉,不离自己左右。至于赏红顶子一事,从未与安德海谈及。但是西太后从此对安德海越发宠爱,安德海也察觉到西太后对自己的眷宠日益增加,乃至有些事做错了,太后明明知道,也不加责备,总是张只眼闭只眼。
  小安子啊,西太后实在宠你的,你自己要知趣点罗。无奈他恃宠而骄,越来越无法无天。开头办事,揩揩小油,后来一揩上千两。有人到西太后处去揭发,西太后不开心时,叫他来训一顿。心里开心时,反而帮他开脱地道:“水清鱼难养嘛,就让他发点小财吧……”有时乃至将背后告他状的人告诉安德海。
  因此,安德海越发变本加利,跋扈飞扬。其实是西太后在赏红顶子一事对安德海已许下诺言而未实现,心生内疚,所以对安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予以姑息。再思衮衮诸文武,哪一个不是中饱私囊,腰缠万贯,为什么我的心腹稍有过错,你们就要横一本竖一本来参劾他呢?你们要扳掉他,去掉我的臂膀,我偏不当回事。因此,百官结舌,安德海越加骄横。
  安德海对西太后不赏大红顶子之事总是牵肚挂肠。一日机会来了,晚膳时,西太后一高兴,多饮了几杯,吃得桃腮映红、不胜酒力,有小安子扶往寝宫倾倒在龙榻上,小安子好身手,忙不迭地伺奉殷勤,为西后轻抚按摩,使西太后百骸消酥,通体舒坦。
  小安子见时机已到,边按摩,边探问:“老佛爷,您忘了对奴婢许的愿啦?”
  西太后边笑边问道:“什么呀?”
  安德海说:“您不是要赏奴婢个大红顶吗?”
  西太后已有三分醉意,道:“您呀,没那么大的福份!我跟六爷讲啦,他说,你是个奴才,赏大红顶有违祖制,岂非你没那份福份嘛……”
  安德海表面苦笑笑,心里比死亲爷娘还要难过。恭亲王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跑我的独木桥,我一向对你十二万分敬重,想不到你堂堂天潢贵胄,当今皇叔,掌国柄的皇亲,竟气量如此狭窄,连一个奴才讨点赏赐都不容?好!你不要神气活现。江湖六法,各有一法。你不要看不起我是个奴才,你触掉我的大红顶,我叫你这个议政王,早晚点跌翻在我这个奴才手里!
  从此以后,安德海派出心腹,专门搜集议政王及他府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备好一本小本子专门一一记录。安德海坏就坏在他特务勾当的功夫上。他知道西太后目前对恭亲王十分倚重,如果一本正经拿个小本子,一桩桩向她罗列恭亲王的罪状,西太后非但不会听,反而要对我反感。你这奴才!六爷是掌国亲王、皇帝的阿叔,你也敢偷偷监视他,离间我们叔嫂关系?我只有在有意无意之中,趁平时闲聊时将议政王骄傲、犯上的事例一点一滴的灌进西太后的耳内。特别是议政王身兼内务府掌印大臣,皇家一切开支均由他开发,而西太后顶欢喜铺张花费,恭亲王在这方面又扣得紧。西太后有时也要因为恭亲王扣得紧而背后嘀咕,发两句牢骚。对!我就从这方面着手。挑拨,挑得他们君臣失和,叔嫂反目,我再拿搜集到的材料加油添酱讲上去,篡脱他的议政王,让他跌翻在我手里。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