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一听,心里在暗好笑,议政王呀恭老六,你上了我的当了。他表面上却装得好象挨亲王训斥后十分诚服的样子,对明善说:“其实王爷是冤枉我啦,这真是老佛爷自己开列的清单,我焉敢从中攫利呐?唉,跟上边办事难啊!议政王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请你去回复他,就说小安子一定在老佛爷跟前竭力解释,把此事圆了就是啦!”说完回宫。
  明善马上去回禀议政王,说安德海听从王爷所说,他知错改过,马上表示去向西佛爷处极力解释,保证此事办圆满就是了。
  议政王听拜,嘴里嘀咕一声“这才象话。”他大人大度说过就算了,万万料不到一个当今皇叔、掌国亲王训一个奴才的闲话,会给奴才硬装斧头柄,落下了话把,变成背后在骂西太后,因此而使叔嫂之间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安德海一路回宫,心里高兴啊。他将议政王大大咧咧,欢喜别人对他戴高帽子,欢喜训人,一训人就要对方认错,一认错再大的事可以马虎的脾气,摸得熟透熟透的。其实议政王不比一般人,他赞襄王事,日理万机,除了头等重要的国家大事他亲躬之外,其他事情都有各隶属部门办理。至于手下或奴才有错误,给他看见了,一般当面训斥几句,你一认错,他也就不放在心上,算了。这就叫“大人不记小人过。”所以安德海平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朝议政王一发火,他马上软下来认错,外加保证去劝说西太后。这样一来,麻痹了议政王。然后,他决心到西太后处加油添酱,触触你恭老六的霉头,也叫你尝尝我安都堂的厉害!
  安德海闲话想好,面孔表情装得十分受委屈的神态,踏进储秀宫,见西太后,跪下礼毕。
  西太后见小安子回来了,一副哭丧的脸孔,已经知道苗头不对。如果事情办得顺手,他一定满面春风邀功请赏,今天像斗败的公鸡,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慈禧:怎么啦?这副死相,谁冤你啦?
  安德海:奴才受点委屈到没什么,奴才是为太后抱不平呐!
  慈禧:明善他说了些什么?
  安德海;明善倒没说什么,六王爷倒说啦!
  慈禧:六爷他说了些什么?
  安德海身边摸出清单呈上,西太后接过来,一看,心里的无名之火已经窜上来了:上头全是。
  慈禧:老六怎么说的?
  安德海:六王爷说,老佛爷万寿可以对折例,现在要花那么多,那还得了!如今长毛刚打平,国库空虚,百废待举,内务府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西太后一听,此话倒也是真。长毛打平,百废待举,原先恭亲王蛮高兴,对我说:长毛打平,据说伪天京天王府中奇珍异宝无数,据估计起码可有三四千万两之值。曾国荃一定会上缴进御,如此一来财政方面可以弥补。万万料不到,曾国荃除了进呈几方伪天王金印之外,其余一样皆无。查问下来,说打进伪天京,天王府及诸伪王府都遭火焚,任何值钱物件全部付于丙丁,统统烧光,恭亲王吃着只空心汤团。
  后来,有人密奏说:打进伪天京,曾国荃的手下在伪天王府单单抢运财宝,就装了三日三夜没装完。后来,实在没办法再装了,竟一把火烧光才罢休。朝廷明知其中有弊,但是拿这班疆臣有啥办法?仗打是靠他们打下来的,如果拿曾国荃法办,岂非要惹起湘军哗变。为此事老六真是焦头烂额,所以他一看见我做生日要五十万两末,是要发火的。这个火,倒不是朝我而发的。再说这江山虽然两宫同治、议政赞襄,其实呢三个人只有两个人可以商量,就是我和恭王,东太后是等于虚设,任何事她不想多管,解释给她听了,她还弄不清。按道理曾国荃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恭老六弄得焦头烂额,我应当代他分担点忧愁。现在要用五十万两是不在当口上,怪来怪去要怪小安子这小鬼,向我包拍胸脯,我没上他的当!
  慈禧:也是啊!六爷有六爷的难处。你呀!下回少服我出什么馊主意,你看,闹了个没趣吧?!
  安德海想,喔唷,你倒不怪恭老六?怪不的得人家背后说你看中恭亲王,经常暗送秋波,就是恭亲王对你不动心。现在看来倒有这么回事了。恭老六咱们走着瞧,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安德海:老佛爷,六王爷是有他的难处,可是他的话也说得太过份啦!
  西太后心里一怔。
  慈禧:什么话过份?
  安德海:哎,怪我多嘴,不提了吧!
  安德海越是这样,西太后越是想听。
  慈禧:要你说,你装什么蒜?不说,就是你想栽六爷!
  安德海:奴婢怎敢!是六王爷说的嘛。他说真是当家才知柴米贵,西佛爷万寿要用五十万两,那东佛爷万寿该用多少?
  这句闲话,可挑得真厉害。慈禧权欲熏心,怎会把东后放在眼里?!只见她头颈上的青筋被挑得跳了起来,面孔明显泛出红来,手又不由得抖起来,心头之火冒了出来——喔唷,恭老六啊!你简直不把我放拉眼里啦!你简直在步肃顺之后尘!
  可慈禧细一思量,恭亲王与肃顺性质不一样,肃顺是野心勃勃,反骨毕露,是我的死冤家。他不除我,不能揽权;我不除他,就不能垂帘听政。而恭亲王截然不同,他至少是我的一支同盟军。自从争储失败,江山已归咸丰一脉稳坐,他不可能再萌称帝之念。现在又加封他为议政王,位极人臣,除了皇帝,他够独大的了。他主要是对我有点看轻,有许多事体当我女人好弄,对我都是阳奉阴违。譬如:一桩事他在下头已经办好,再呈上来与我真主意假商量。有件事我要这样办,他要另样办,结果嘴上照我办,弄到最后,给他兜几个圈子还是照他的主意办仔完结,外加还要说出一套大道理,完全当我拎不清,其实我心里一清二楚。
  恭老六为什么要如此呢?一是看不起我慈禧,认为我是个女流,好糊弄;二是生性高傲、自视太高,所以先皇一直看见他触气,他吃了苦头不记教训。现在地位高了,他职位变了,老毛病又发到我身上来了。此人确实有大才,而且下头朝臣都对他诚服,如果摆脱他,岂非找麻烦?今后还有谁人来与我合作?但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制服他,要叫他甘伏雌威,迫他就范,今后让我牵牢他的鼻子,让他老老实实跟我走。对!就是这个主意。
  西太后一番筹算,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面色渐渐恢复正常。
  慈禧:小安子,你别胡说八道,六爷是家里人,有大功於朝廷,对我忠心耿耿。
  安德海见貌辨色是拿手戏。刚才看慈禧面色突变,可眼珠子转了几转,不大一会儿就恢复正常。她说的话我听得懂的,完全是口不应心的话。可见,我的话已经在她心中起了一定的效果哉。那么,乘机再加加码。
  安德海:是啊,奴婢也是这么想,六王爷当然不像肃顺那么坏。但老佛爷对他真可谓是恩比天高,可他又把老佛爷放在什么位置呢?再说他扣你的用费倒厉害,自己呐,他的鉴园造得比皇宫还奢华。
  慈禧:喔,怎么个奢华法?
  安德海:听人说里边有间房是用金子打的砖,有间寝室不用墙布,全是用织锦缎遮起,墙上四面嵌的都是外国进贡的玻璃镜。他在居中一坐,两旁歌舞起来,四面玻璃中都是美女在歌舞,人们称此房为海龙王的水晶宫。
  慈禧:喔!真有这种事吗?
  安德海:奴婢不敢谎奏,王公大臣去过的多着呐。老佛爷不信,尽可找个来问问!
  西太后想,恭老六啊,你比我还会享受,你化的钱哪里来的?还勿是我叫你内务府掌印钥揩油揩得来的。你拼命花钱,我要用点你倒卡牢得紧紧的。好!我认得你,早晚这只钥匙要你交出来!
  慈禧:老六也真是的,建这么个园,他钱哪儿来?
  安德海:据奴婢知道,他的老岳父桂良就很有理财之道。外省督抚进京,拜谒议政王,本来这项进恭都有规定的。现在恭亲王身价重了,化费也大了,所以桂大人就把他女婿的进恭也抬价啦。听说一个巡抚叩见要二万两,总督价钱还要大一万。如果所任的地方是肥水,还要抬价呐!就说这个水晶宫,所用的玻璃都是外国进贡的,按道理是进御之物,还不是通过内务府朝自己府里搬的嘛!
  慈禧:嗯——!从今儿个起,你跟我这方面多留点儿神。你若得意忘形说出去,我要了你的命!
  安德海:喳!
  挖墙脚成功。其实安德海身边有本小本予,对议政王的材料统统记得一清二楚,但是现在不能一下子倒出来。今朝的小报告只好点到为止,今后一日二日,一点二点,层层加码。如果一下子全部倒出来,西太后要察觉,原来你老早想要议政王好看。这就是安德海挖墙脚本事精着呢!事实是安德海要报复议政王,现在要变得是你西太后叫他去搜材料,要扳倒议政王,而安德海倒变成为了忠于你太后所以奉公差遣、为国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