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众位王公大臣,先皇晏驾,从今往后,还望众位王公大臣要像先皇在世之日一样,匡扶幼主,方不负先皇在世之眷宠。
肃顺虽然也与众人一样叩首附和,但心中暗恩,今天召见,有些诧异。何况西后多诈,不似东后老实。皇帝临终前一天,已将小皇托孤于我们八大臣,两宫今日召见,决不会就为要我们匡扶幼主,到底其中有何究竟?难道此女子想来夺权,故而今日突召顾命……因为最近有个御史董元醇上了一本,要太后垂帘,亲王辅政,分明是存心与我们顾命八大臣作对。此本已经进呈,按理两宫太后应当命军机查办董元醇。我们已经议了一个批文,称董元醇诱言乱政,要严办。但两宫将折子留中,即留在两宫处,到现在还没有回音。这是存心和我们八大臣过不去,今朝西宫又说出这几句话,恐弦外有音,不得不防。让我先拿二个女人想插手朝政的这扇门,替她关掉!
肃顺:启奏西太后,大行皇帝生前,已将幼主托付与奴才等八个顾命大臣,奴才等承蒙皇恩浩荡,无不诚惶诚恐,鞠躬尽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这意思是,你男人已将儿子托给我们,你们休想插手!
慈禧寻思,嘿,这老奸,实是刁钻,先提老皇托孤、发谕、封顾命,名正言顺交权与他们,意思要我莫插手,谈也不要谈!我不单要插手,而且要把你们的权全部夺回来!
慈禧:那个董元醇上本,你们看了怎么想法?
肃顺寻思,真是的,我知道今天召见不会有好事,果然如此。她想垂帘听政!
肃顺:回西太后,吾朝开国以来,圣圣相传,从来没有太后垂帘一事。那薰元醇无非是妖盲惑众,奴才等受大行皇帝付托,自然会分别缓急轻重,一样一样地去办,非小臣所得妄议。董元醇诽谤顾命大臣,当按律问罪!
慈禧:什么,人家是言官,说了几句在理的话,你们竟敢要办他?!
肃顺:妖言惑众,理当问罪!
慈禧:什么妖言惑众?
肃顺:请太后垂帘,就是妖言惑众!我朝没有这个先例,有违祖制就该问罪!
慈禧:什么,你们八个人也太跋扈了!不但一手把持朝政,还想一手遮尽天下人的耳目。你们眼里还有皇帝和两宫太后吗?
肃顺:本来,请太后看奏折,就是多余的事!
慈禧;什么,你说什么?!
肃顺:顾命之臣,辅弼幼主,不能听命于太后;请太后看折子,原是多余的事!太后只管内政,不问国事!
慈禧:肃顺,你简直是无父无君!好罢,今儿个打开天窗,说亮话,大行皇帝生前有旨,要我们两宫垂帘听政!
肃顺一听,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难道听错了?但明明此话出自西后之口。啊呀,难道昏君临死,真的发密旨,命他俩垂帘听政的?再想,不会,皇帝临死前的一夜,颁旨封我们为顾命大臣,如何会弄出两套办法?不符实情。他对西后望望,此女子一步三个谎,完全瞎说。不!你会瞎说,我也会瞎说,瞎说对瞎说,大家两抵销。
肃顺:不可能!大行皇帝已封奴才等为顾命大臣,怎会传旨要两宫垂帘听政?再说大行皇帝恪遵祖制,怎会自违祖训。事到如今,恕奴才实言,大行皇帝生前非但封我们八人为顾命大臣,还封奴才和怡亲王为摄政王!
慈禧一惊,啊?!难道那病男人临时死,一个头昏,糊里糊涂答应封他俩为摄政王的啊?再一想,不会的。此事,东后曾告诉我,肃、怡二人在我们进宫之前,曾在先皇御榻旁要逼宫,强迫皇帝在他们预先准备好的圣旨上签字盖印。先皇明智,不理不睬,他俩阴谋未逞。但现在这段事只能秘而不宣,将来和他总算账。
慈禧:喔,还有此事,拿来!
肃顺怎么拿得出来?这女人要什么?还不是问我要圣旨看。当时没有办成,现在当然拿不出圣旨。所以他要反问她一句。
肃顺:听你之言,难道两宫垂帘一事,先皇给了你俩圣旨?
慈禧:那当然!安德海,请圣旨!
安德海从身上摸出圣旨,明发上谕。八行大字,黄绫缎子,上绣二龙戏珠,写上旨意,盖上玉玺大宝。
安德海:辅国公请看!
肃顺:啊……!
肃顺双手一捧,虎目一观,但见两龙戏珠,黄绫缎子,八行明发,盖上大宝。啊哟,完啦!难道这是真的?不过,再仔细一看,看出破绽:是先盖印后写文,分明是假。如果是真的,应当是先写文字,再用铢砂印泥蘸了玉玺盖在皇帝签名的上头。所以,肃顺一声大笑,哈哈——!
慈禧:你大胆!咆哮宫廷,狂妄!
肃顺:西太后,你真厉害。这黄绫缎子是真,两龙戏珠不假,虽然此文不是先皇御笔,但人在弥留,命人代笔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道圣旨是先盖印,后写字,分明是伪造!
慈禧心里一声“哎呀!”碰着内行了,只怪自己一时匆忙,来不及先写文,再偷盖章。但她是不甘罢休的
慈禧:肃顺,你好厉害!真个儿的,你说的一点也不错,皇命是真,可是确实是先皇弥留之际,我怕他说不完,就要归天,所以当着他的面先盖了印再写的旨。这有什么要紧的!可是旨是真的,慢说是旨,就是先皇的大宝,也交付与东太后啦!
肃顺望望慈禧,西太后啊!你真是一步三个谎,玉玺印,在灵宫之中,怎会在东太后处?皇帝大殓时我人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真是说起谎言来,草稿也不用打!
肃顺:既然如此,请出大宝,奴才等参拜。
慈禧:慢!今儿个,时间不及,明儿个,拿给你看。肃顺!明几个有宝,你怎样?!
肃顺到现在心里也有点慌。世上事情,有的实难预料。我当玉玺在灵宫之内,不要真的已在东太后处。所以,他两只眼睛盯住东太后,察看她的表情。
东太后吓得人也在发抖,对西太后看看,你怎么瞎说到我身上?
西太后望着东太后,意思是说现在是关键时刻,你绝对不好出我洋相。莫忘记,我们是同船合命,快点替我圆谎哪。
慈安一想,对,同船合命,否则……
慈安声音发抖说了一句:对,明儿个取宝……
肃顺一看她俩,分明是在串通,定心啦!西太后一定会命人到灵宫去偷国宝。那末,你载定啦。守灵宫,全是我的心腹,我今夜亲自去守门,看你如何偷?
肃顺:好!来朝有玉玺大宝,我就让你们垂帘听政!
慈禧:好!
肃顺。慢!倘若来朝无宝呢?
慈禧:这,我就让你做摄政王!
肃顺:西太后,这君无戏言!
慈禧:当然,君无戏言!
肃顺:一言为定!
慈禧:驷马难追!
肃顺:如此,奴才等跪安!
慈禧:摆驾回宫!
辅国公肃顺怒冲冲退出东暖阁,与诸顾命同回国公府密议。肃顺料定,西太后别无他法,一定今夜派人到灵宫去盗宝。其余七人也认定如此,为此计议定妥,众人各自回府。
我辅国公今晚亲自把守澹泊敬诚殿,看你慈禧怎样派人来擅开宫门取宝。且慢,不要我在宫门守护,西太后派了大内高手,从房上下来,或从屋面上开个窟窿或掘地、挖墙而入,不得不防。有啦,我此间也有这种武林高手,今朝派他们用场。
但等晚餐已毕,肃顺坐在内书房高喊“来!命祝氏弟兄进见!”手下答应一声,就将祝氏弟兄传来。
弟兄两人,都是江湖上黑道人物。昔年打家劫舍,专做没本钱的买卖,一身好武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打闷棍、背娘舅、独脚强盗、掘壁洞,样样拿手。阿哥叫祝天,兄弟叫祝地,并拢来叫祝天、祝地,不太好听。
两人上前见过肃顺,说:辅国公,祝天,祝地参见国公爷。
肃顺:祝氏弟兄免礼。
两兄弟:谢国公爷,传唤我等有何吩咐?
肃顺:尔等听好了,那妖后乱政,妄想垂帘听政,本国公与她打赌,只要皇上玉玺在她手上,我就拱手承让,由她垂帘。此宝现在灵宫,估计她今晚非得去偷宝不可。这宫门有本国公亲自把守,谅她无法进入。又恐她暗遣大内高手穿逾而入,你等弟兄乃武林中人,今晚跟随老夫进得灵宫,在房上戒备。若有动静,立即擒拿。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等荣华富贵!
两兄弟好心情啊,要他们动笔头比登天还难,要他们看贼、捉贼,本行里的货色,拿出来就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贼出身,今夜大显身手,以后可窜上享福。因此,十分爽气的答应下来。
到里厢,两人换上夜行衣,别上洋枪,插好单刀,在第十只袋袋里带好一切应用的暗器和捉贼、防贼的家伙,再出来见肃顺。
辅国公吩咐备马。手下牵过红鬃马,肃顺上马,祝氏弟兄紧随,两旁带五十名亲随荷枪实弹戒备深严,保护国公一路直到热河行宫。
下马,簇拥着国公爷进烟波致赏殿。此间御林军全是肃顺派遣,因为肃顺身兼数职,他非但是军机大巨、户部尚书、顾命大臣,还是宫内署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宫内的“御前侍卫弦、“乾清门侍卫”都是在“正黄”、“镶黄”、“正白”这所谓上三旗中选拔。所以现在来到热河宫中,派遣侍卫、控制宫门、出入交通,一切皆有他统揽大权。除此之外,他还有协办大学士和内务府掌印钥大臣之职,真是炙手可热,红得发紫,权力之大,无以复加。
御林军们一见肃中堂驾到,列队行礼。肃顺吩咐各按其位加倍防守,又带从人直到澹泊敬诚殿外。旁边侍卫长参见,向肃顺报告。此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宫门紧锁,宫窗关紧。前门关住,后门刹往,偏门闩住,后门堵住,毫无疏漏,请国公爷放心,回府安寝!
肃顺想,此事重大,又不能对下人直说,“今晚可能西太后要来偷宝。”这种事,讲不出,只好大家心里有数。因此借一遁词,说:“今晚我要亲自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