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传东佛爷召见。恭王入内躬身下跪,东太后连忙喊住,六爷,在内宫行家礼吧。
慈安:六爷,您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军……国……大事?
恭亲王:不,皇嫂,臣进宫不为军国之事。
阿弥陀佛,慈安总算放心了。听见勿是国事末,神经也松弛了。
慈安:六爷,那么您什么事要见我呐?
恭亲王:皇嫂,臣今日进宫特来奏明,祖宗的家法不能让入破掉,您该管管哪!
东太后最恪守祖宗成法,宫内任何人犯了法,她是决不姑息的。不知六爷听见啥人犯宫规,而且相当严重,否则他勿会来寻我的,那是我一定要管。
慈安:六爷,谁不守家法?出了什么事啦?说吧!
恭亲王:竟有宦官私出国门,潜行无度,到外头打秋风,冒充钦差,私设公堂,强拉民侠,强抢民女,私收国税,动用御用之物,私坐龙船,被山东巡抚丁宝桢逮啦!
东太后一听不禁怒火中烧,这简直是造反作乱!
慈安:他姓什么,叫什么,当什么差,是哪一个宫的?我找他的主儿算账去!
恭亲王,皇嫂,他是储秀宫的,叫安德海,是西边儿的派出去的。
慈安:什么,小安子不是在侍候皇帝吗?
恭亲王:他早就给西边儿的调出来,到了山东啦。此贼不除,是个祸患,来年皇上执政,有他在西边儿的那儿调唆,皇上能当得了这个家嘛?丁宝桢倒是有胆识的,他就不怕西边儿的,开了堂,非要杀小安子不可。可偏偏西边儿的给了他一道密札,丁抚就师出无名,不能杀他,为此特遣人到京请圣命,皇上虽然年幼,倒确是个英明之主,已出旨交与左宗棠啦,所以臣特来皇嫂驾前请懿旨的。
慈安以为,儿子年纪小,外加平常见自己娘都怕,现在竟敢出圣旨,好!真不愧为爱新觉罗的后代。
慈安:好!皇帝虽则年小,办事却有果断。六爷,你马上出信给丁宝桢,就说哀家同意杀小安子。
恭亲王:皇嫂,臣已经出过乎谕,常言:“虎凭山而施威,官凭印而施政”,单凭一封信,不符法情,必须皇嫂下懿旨才行。
东太后想,你要逼杀我啊?我吵、吵不过西边的,闹、闹不过西边的,讲、讲不过西边的,我见她头如笆斗大……
恭亲王:哎,皇嫂,西边儿的桀骜不驯,出尔反尔,反复无常,要不是有您在,有咱们几个弟兄在,只怕大清早就车她手里要改朝换代了!武疆、吕雉之故,前车之覆即是后车之诫,她的勃勃野心真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前番为了不致宗庙毁,社稷亡,为此只能违背祖制,让两宫垂帘,此乃为皇上冲令权宜之计。奕诉虽冒违制之干系,死后尚能对列祖列宗陈述,非此不能保全大清江山。此番她一个人独断独行违了祖训,派了权阉,犯有如天之罪。皇嫂身为中宫,臣现掌管中枢,若容她如此胡作非为,长此以往,祖宗的基业岂不要毁于她手?你我叔嫂再如此姑息养奸,只怕大清祖宗之基业要毁在你我之手,百年之后有何颜去见我那四哥哎!
恭亲王滔滔不绝,痛切陈词,说到激动时,热泪滚滚,哽咽难音……东太后一听,也罢,我见她怕啥?慈禧数年执政,有功有过,所谓功,即是大权勿旁落,仍旧掌握在爱新觉雩伲咸丰一族手里。说到过,跋扈,专横,淫乱宫闱,弄得乌烟瘴气。特别是安德海,是她最凶狠、残忍、得力的爪牙。安贼一除,西边的要逊色不少,杀了小安子,也即是对她提出一次极严厉的警告。可事情万一弄僵,叫我怎么办呐?
慈安:六爷,话虽如此,可是我治不了她啊……
恭亲王:皇嫂,四哥当年在京之时,也曾与我提起过,说大皇嫂秉性淳厚,难免将来要吃西边的亏,尤其她又生了阿哥。不过,四哥曾密嘱过我,说他一定会在生前将此事安排妥当的……
虽然,这两句话完全是恭亲王造出来的。反正咸丰死哉,叫死无对证。经恭亲王一提醒慈安想,对啊,先皇曾赐我遗谓一道,如西边不上路,可以叫她死的。如此,东太后腰杆子挺直了。
慈安:好吧!六爷您拟旨,说哀家命丁抚立斩安贼。
恭亲王:谢皇娘!
他当场写旨,钤“御赏”印,东太后颤抖抖地将懿旨交恭王。
慈安:最好不要跟西边闹翻!
恭亲王请到懿旨立即谢恩出宫。回到王府,左宗棠已先到一步,捧出小皇帝圣旨,双方交待二边出旨之经过,懿、旨、圣旨交给左相。左宗棠告辞回府,立召金万云。
左宗棠:万云,二道皇命交付于你,你马上赶回山东。此事干系如天大,你要马不停蹄日夜行,一刻也不能误时辰。除却安逆天下平,我保你官上加官、顶戴高升!
金万云:老帅放心,万云决不误事,就此拜别了!说完,拜辞而去,到外头跨上马背,一鞭杆,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通往山东之官道上,还有一骑马,几乎是和金万云的马并驾齐驱。他就是副都堂张德宪。双方打着照面,但是各不相识,只知道大家是赶路的。因为张德宪是宦官打扮,引起了金万云之疑心。
张德宪呢,倒并无怀疑,他只见后面赶上来的一匹马上,一个军官,急驰而去,大约有紧急公事。他又不是仙人如何会猜得到对方是金万云,身边有二道皇命,都是去山东给丁宝桢关照有关杀小安子的事。
再说,丁宝桢这两日,真是心似辘轳,食不嫡棘、夜难成眠。合抚院的人员都在盼金将军之到来,所以二爷分十几批在抚院门口轮流探望。现在终于听说金万云赶到,不啻久旱之逢甘霖,忙不迭叫“请!”
话音未落,金万云跌跌冲冲闯进内签押房,对丁抚点点头,连礼多来不及行,右手探到胸怀内取出两道皇命。可这两道皇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七月里的天气热!
金万云:大人,我没误大事,快升堂,杀!话没讲完,人瘫在地上直喘气。
丁抚手捧两道皇命,眼看地上之金万云,真乃社稷之臣,实梗一员能征惯战的虎将,今朝累得他如此模样,足见他一路之辛苦,不亚于一场恶战,大清官员全要像他这样为国为民,何愁同治不能中兴。惺惺相惜,激动得大人泪水滚滚而下,立命从人请大夫替将军诊脉,备香汤伺候将军洗尘。金将军毕竟身强力壮,等缓过气来,简单述说去皇城经过,丁大人想事不宜迟,嘱手下伺候将军沐浴,立即吩咐升堂。
当差:大帅钧谕,大堂何候,升堂——!
鼓响,钟鸣,众文武站班伺候,山东省内藩、桌台、济南府、历城县……等均到堂承值,总兵王心安、储参将、军门、邦统、游击、都司、千总、百总、把总……等皆来听差,六房书吏、文案、衙役,威武架上两旁插满兵器,抚帅公案上插满令箭、令旗、笔筒、笔架,旁有惊堂一块,中军官早已站立在虎椅旁边恭候。长枪手、刀斧手、捆绑手、牢手手、刽子手列队听命。整个大堂人员似潮,纷纷列队,寂静无声,呈现出一派肃穆庄严之气氛,好不威严逼人。辕门大开,得抚帅允准,准百姓们到场听审。丁抚台不畏皇权,杀安逆以顺民心。
大人居中坐定,众官各各参见。大人将捉拿牌一执:中军官l!中军官:标下在!
丁宝桢:人犯带到了吗?
中军官:回大帅,早已带到!
了宝桢:好!带不法宦官安德海!说完,捉拿牌传下,中军官接过,对下头:带不法宦官安德海!
一众衙役,手捧捉拿牌,直到班房将安德海提押出来,仍旧一道道宅门三丢三甩,一直像铺盖实梗甩到大堂。安德海经过上次一堂,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到第三道宅门,人丢进来,堂面上呒没人接的。上次这一丢,摔得他半死,今朝学乖哉,人给当差甩进来,他先将身体缩好,臀部先着地,趁势一滚,可以不受伤,痛得轻一点。
旁边呼威连连,他心中真的在害怕。自从进了宾馆,他几次试探,总归觉着苗头不对,这班保护我的人,嘴上恭敬,但面孔全是毕板。虽然陈玉林钻狗洞逃出宾馆到皇城向西佛爷去讨救兵,算算来回日期差不多了,那今朝为什么又要过堂?不会陈玉林逃勿出山东给他们捉住了?或者逃出去半路上给他们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