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好玩的东两给我看,我例是很愿意瞧一一瞧的i如果您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要给我,我也很乐意收下。’于是,那位大老爷就回答说,‘这家伙真懂事。我觉得他很合我的胃口和我的脾气。他并没有逼得我象刺猬那样。把身体缩成一团,把尖刺露在外面。我象弥尔顿笔下的云朵那样扩张、舒展,把闪着银光的一面露在外边。这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比较愉快的。’用小孩的话来说,这就是我对这些事情的想法!”
“可是,假如你明天到了别的地方,”波依桑先生说,“那里有一个人的脾气和那个人——或者是和这个人——完全相反,那又怎么办呢?”
“怎么办?’斯金波先生说,样子显得非常单纯、坦率。“那完全一样!我就说,‘可敬的波依桑,’——我们姑且把你当作想象中的那个人吧——‘可敬的波依桑,你不是反对那个有权有势的大老爷吗?好极了。我也反对。我认为,我在社会上的态度应当随波逐流。而且,我还认为,每个人在社会上的态度都应当随波逐流。总而言之,社会上一切都应当是水乳交融的。因此,你反对的,我也反对。现在,高贵的波依桑,咱们去吃饭吧!”
“可是,高贵的波依桑可能要说,”我们这位主人满脸涨红,回答说,“活见鬼——”
“我知道,”斯金波先生插嘴说,“他很可能这样说。”
“——我才不去吃饭呢!”波依桑先生勃然大怒,停下来用手杖敲着地,喊道,“而且他还要说,‘哈罗德·斯金波先生,世界上到底有原则性这样的东两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你知道,哈罗德·斯金波会这样回答,”他说话时装出笑咪咪的高兴样子,“‘我敢发誓,我一点都不懂!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原则性是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有原则性,谁有原则性。如果你有原则性,而且觉得那样很好,那我也很高兴,并且衷心向你祝贺。可是,你放心,我对原则性一点都不懂;因为我只是一个孩子,我绝不说我有原则性.我也不需要有原则性!’你瞧,高贵的波依桑,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我现在总算可以去吃饭了吧!”
他们两人常常发生这样的小争论,我总觉得,要是在别的场合下,这种争论势必会使我们的主人发火。可是,他很明白自己是东道主,有责任殷勤款待我们,同时,我的监护人又觉得斯金波先生很可笑,常常和他一起哈哈大笑,把他当成整天吹肥皂泡的孩子,所以才没有闹出事来。斯金波先生似乎从来没觉察到他的处境不妙,他有时跑到猎园去画画(可是从来也没画完过一张),有时跑到钢琴跟前去弹几段曲子,要不然就唱唱歌,或者在树下躺着,注视着天空——他说,他自然而然地觉得,他生来就是为了这样打发日子的;这非常适合他的性格。
“我最喜欢,”他对我们说(他这时候正躺着),“那些有进取心和刻苦努力的人。我相信我是个真正的世界主义者。我对世界主义者非常同情。我常常象现在这样躺在树荫下面,想着那些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远征北极,或是钻进热带的中心地区,感到十分钦佩。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会问,‘他们到北极去有什么用处呢!这有什么好处呢?’这我可说不上来,不过,我只能说,他们到那里去可能是为了让我躺在这里想着他们——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来说吧。我们不妨看看美洲庄园的黑奴。我敢说他们是被当作牛马来使唤的,我敢说他们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敢说他们的处境,总的说来并不愉快;可是,对我来说,他们使大自然的风景具有生命的气息,富有诗歌的情调,这也许就是他们比较愉快的人生目的之一。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是能理解的,而且我也不觉得奇怪!”
在这种场合下,我常常纳闷,他是否想到了斯金波太太和他的孩子,在他的世界主义的头脑看来,他们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据我所知,他是很少想到他们的。
从我在教堂里心怦怦乱跳的那一天起,到如今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今天又是星期六了;这些日子的天气分外晴朗,所以,到树林里去散步,看着阳光从透明的树叶间隙中照射下来,在树影婆娑的地上闪闪发光,同时,又听到鸟儿歌唱,虫儿低鸣(虫声使人恹恹欲睡),便感到心旷神怡。林子里,有一块地方我们特别喜欢,那里遍地都是厚厚的苔藓和去年的落叶,还有几棵砍下来以后剥掉了皮的树。我们坐在这里,透过那由千百根天然柱子——泛着白色的树干——支撑着的绿色树廊,眺望着远处的景色:那里阳光灿烂,和我们这个荫影重重的地方形成强烈的对比;同时,那个拱形树廊也使远处的景色显得分外幽美,乍看之下,好象是一个美丽的仙境。星期六那天,我们三个人一贾迪斯先生,婀达和我就坐在那里,但是后来,我们忽然听见远处雷声轰鸣,大滴的雨点打得树叶沙沙作响。
这星期的天气一直非常闷热;可是暴风雨来得太突然——至少是对我们呆在这个密林里的人来说,是突如其来的——我们还来不及跑出树林,就发现雷电交加,雨点从树上打下来,仿佛每个雨点都是沉甸甸的大珠子。我们都知道,打雷下雨的时候不应该呆在树林里,所以我们就往外跑,登上长满青苔的台阶——那台阶好象是两座背靠背的宽板梯子,横跨过树木的围墙——然后又从另一边逐级而下,跑到那个离我们不远的猎园看守人的小屋去。我们以前就常常注意这个幽暗而又别致的小屋。它就座落在树木的浓荫里,墙上爬满了长春藤,附近还有一道深沟,有一次我们看见看守人的狗钻到沟里的羊齿草丛中,就好象钻进水里似的。
这时候,天空的乌云密布,小屋里阴暗异常。我们进去避雨的时候,只看清楚那个出来开门并给我和婀达搬来两把椅子的男人。所有的格子窗都开着,我们就坐在门口的地方,瞅着那场大雨。看到暴风骤起,刮得树木弯下了腰,刮得雨点象烟雾那样顺着风势横飘;听着隆隆的雷声,看着闪闪的电光;同时一心里还想到我们这卑微的生命正受到大自然的威胁而有所敬畏;然后,又觉得风雨无非是大自然的恩赐,等这暴风雨过后,就会万象更新,连最小的花朵和叶子都会生意盎然——看到和想到这一切,心里感到分外兴奋
“坐在这个风吹雨打的地方,不危险吗?”
“噢,不危险,亲爱的埃丝特!”婀达轻轻地说。
婀达是在回答我,可是我刚才并没有说话。
我的心又怦怦地跳起来。我不仅从来没看见过那张脸,而且也没听过那个声音,可是,那个声音也同样使我产生了奇异的感觉。刹那间,我眼前又浮现出连绵不断的往事。
原来我们还没跑至I挞个小屋,德洛克夫人就已经在这里避雨了,她刚才是从屋里阴暗的地方走出来的。她站在我的椅子后面,手扶着椅背。我回头的时候,看见她的手几乎触到我的肩膀。
“我把你吓着了吧?”她说。
不,没有吓着。我为什么会吓着呢
“您就是贾迪斯先生吧。”德洛克夫人对我的监护人说。
“德洛克夫人,没想到您还记得我,这使我感到很高兴,”他同答说。
“上星期天在教堂里,我就认出您了。累斯特爵士在这里跟人发生了一些争执——不过,我相信,这不是他引起的——因而造成某种不应该有的困难,使我不能在这里招待您,实在很抱歉。”
“我了解这个情况,”我的监护人笑着回答说,“我还是很感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