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吉,余姚人。举进士,为刑部主事。执法不避权贵,偶以失朝,下锦衣卫狱,指挥门达选健卒挞之几死。既得释,操法愈励。后升佥事,屡擒巨盗,升副使。追贼至密岫山,众寡不敌,力战而死。方吉出军时,以官帑金四千两为犒赏,委余文司出纳,已用三之一矣。文悯吉死而贫,其家无以为归,计以所余金密授其仆,使持归。是夜,仆之妇忽据中堂,举止如吉状,顾左右:“请夏宪长来!”举家惊惶。胡佥事荣亟往,视之,瞪目视曰:“非也。”顷之夏至,乃起揖而言曰:“某受国恩,不幸死于贼。固无余恨,但余文所遗官银,已付某家,虽官府无所稽考,然污我于地下矣,愿亟以还官。”言毕而仆。於戏!生能杀贼死无所憾,真忠臣也!生不爱钱死不受污,真廉士也!
成化初,命光禄寺:今后一切祭祀筵宴等项买办牲口,每年不许过十万,果品不许粘砌。
祖宗以来,凡阉割火者,皆罪极之人,或俘获之虏。景泰以来,近畿民畏避差徭,希图富贵者,往往自宫赴礼部求进。自是以后,千百为群。禁之不能止,为国之蠹甚矣。
成化时,广东按察使夏埙言:“两广越在岭表,天生猺獞不可尽除。今乃乘威武不振之时,抚字乖方之日,逼胁平民,使为贼党。贼之纠合者才有数百,民之胁从者无虑数千。进则驱我民以当矢石,退则杀我民以抒怨怒。是害常在我,而利常在彼也。况用兵不已,供费日烦,以易摇之人心,供不已之军费。臣恐外患未除,内变将作。若善为抚绥招致,俾见在之民怀惠而不动摇,被胁之众闻风而皆归附,则贼党自消矣。”
宪宗尝谕六部臣曰:“天工,人其代之,若事当行而缓于覆奏,是忽天工也。其可乎?自今各衙门一应奏题旨意,即明白覆奏发落,毋得稽缓。五日内不覆奏者,该科劾之。”
成化初,礼部言:“近年哈密不时来贡,动以千百,名为进贡,实则贪饕宴赐。朝廷保小怀远之仁,固不恤此,然道路疲于递接,府库竭于赏赐,合酌量事体。哈密使臣岁一入朝,不得过二百人,癿加恩兰五十人;其土鲁番,亦力把力等或三年五年入贡,不得过十人。乞敕甘肃等处总兵巡抚等官,严加防范,仍敕哈密王母等依期来朝。”从之。
成化初,大学士李贤言:“荆湘贼寇,虽已往征,其间山林深阻,流民积聚众多,贼闻大军南下,必邀劫流民以为党助。其流民亦恐官军一概剿杀,因而党贼偷生。如此则贼势益众,愈难扑灭。宜降榜文,开谕流民,俾各安业。有能率众擒贼首或斩首来献,比军功加倍升赏。其有被贼胁从走脱来首者,免其罪,有功一例升赏。”从之。
成化时,谕德孔公恂言:“京师天下根本,今内政不修,将老兵弱,何以应变?北虏近为边患,兵部榜谕各处,召募壮勇。夫朝廷养兵百年,才有小警,辄欲募兵,似有示弱之意。万一黠虏窥我虚实,拥众南下,不知谁可御之者?臣见京师以南,德州、临清、东昌、徐州等处,皆襟喉要路。除运粮操备之外,守城不过疲卒二三百人,间亦有空城者。小有阻滞,粮道不通。请于德州抵徐、扬及真定、保定等处,起集民壮,分属军政官训练,以备不虞。”诏下其奏于所司。
成化时,礼部言:“南京兵部尚书李宾奉敕赈济南京饥民,议浙江、福建、江西并直隶生员及军民子弟纳米送监读书。窃惟国子监乃育才之地,朝廷资以致治者也。近因各处纳草纳马生员已不胜其滥,今又行此令,将使天下以赀为贤,士风日趋于卑陋。安望有资于治理哉!”宪宗曰:“祖宗设太学以教育贤才,非由科贡者不得滥进。今宾等建议,欲令官民子弟出钱谷以赈饥民补太学生。古无此比。且天下财赋所出其途孔多,学校岂出钱谷之所哉!礼部议是,其勿许。”
成化时,兵部郎中杨琚言边事,内一款云:“各边杀贼官军,遇有生擒斩首,多为管队官旗诡为己功。亦有俟于中途,见有虏首,以财挟买,不从则恃众强夺者;亦有依将领之势挟取他人功次以为已有者;亦有将领见部下获有二功欲取其一以惠所亲者。如此之弊,不可缕数。”
成化时,礼部尚书姚夔奏:“今京城街市,多有疲癃残疾之人,扶老携幼,呻吟悲号,亦足以干天地之和。而四夷使臣见之,将为所议。昔文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伏望皇上以恤民为心,特敕巡街御史,督五城兵马,拘审道途乞丐残疾之人,有家者责其亲邻收管,无家者收拾养济院,照例时给薪米。其外来者,亦暂收之。候天道和暖,量与行粮,送还原籍。有司一体存恤,务令得所。此亦调摄和气之一端也。”宪宗可其奏,曰:“无问老幼男女有无家及外来者,顺天府尹尽数收入养济院记名,设法养赡,母令失所。”
国家优厚运军,许其带土产物货以资用度。成化元年,漕运总兵杨茂复奏免其各关之税。而今乃严为之禁,不许顺带物货,浸失祖宗初意矣。
成化元年秋,南京吏部郎中夏寅奏:“马快船只,供应艰苦,所载官物,一箱一柜而已。辄用一船,夹带客商,装载私货。所至骚扰,法宜禁约。”部覆,从其言。凡送官物,务尽船装载,每船添夫上水二十名,下水五名,军卫三分,有司七分。违者并应付之人,皆治以罪。
成化元年十一月,上谓户部臣曰:“律条明开收受税粮听令纳户亲自行概,平斛交收。比来收粮者作弊多端,且每石加耗米一尖不过五升,今军官愿明加一斗,可见官攒人等侵害过多。今后收粮俱用平斛,听令旗军行概。每石耗米五升,二十斛加与一石。落地余米旗军自收,不许随斛上仓,亦不许官攒人等勒要,囤基财物。仍严加禁约,敢有仍前作弊,许令巡仓御史参奏究问。”
都督过兴镇广西还,道经祁阳,怒知县李翰应接不以时,令子得隆率部卒拽翰及其子钊撞掠之,俱死河下。翰妻诉于朝,勘得实。时兴以疾卒于道,兴妻为子求免死,宪宗不允,命即诛之。
高州府知府刘海者,湖广人。知高州时,值广西徭贼入境。民携家避贼者,海皆闭门不纳。城外积尸数里,犬食皆肥腯,海乃烹犬食之。时有“城里人食狗,城外狗食人”之谣。
祖宗时,钞法通行,故官员以钞折俸。其后新钞一贯时估不值十钱,旧钞才值一二钱,甚至积之市肆,过者不顾。以十贯折俸一石,是斗米一钱也。小吏俸薄,无以养廉,莫甚于此。
光禄寺卿蔚能者,陕西朝邑人。虽出身吏胥,而尽心职事,每宴会,躬自检视,必求丰洁。在光禄三十年,未常持一脔还家,其尤可称者。能尝率其僚请清查入内供应器皿,有旨逮问,能谓其僚友曰:“上怒不可恻,某老矣,请独任之。诸公方向用,不以相累也。”既而独受青降,调官南京,退无后言。今之士夫,平日以意气相处者,位相轧则相倾,过相累则相诿者,视此胥有愧矣。
旧例,中盐者皆户部定则例,出榜召商,无径奏者。成化二年,有富人吕铭等投托势要,奏中两淮运司存积盐五万五千引,有旨自中出允之。时户部不能执奏,盐法之坏,自此始。
祖宗朝,河道但命巡盐御史兼巡之。成化二年冬,始命御史一员提督通州以南抵临清及卫辉一带河道。
成化三年三月,命户部尚书马昂,都御史林聪,给事中潘礼、陈越清理京营军士。赐之敕曰:“朕以京营军士视其名则案牍充盈;究其实则队伍空虚。关粮之际,填塞仓衢;受赏之日,溢满禁涂。及至收集部曲,往赴边鄙,累旬日不能得数万。盖总兵等官纵之归休,役之私用,受贿买闲,应付权贵,其弊难以枚举。今特命太监怀恩会同尔等,将见在军士点闸,且以十五万实数来报。有隐蔽不报,抗拒不服,即奏闻拿问削夺。清理之后,仍创为良法,以备调用。夫朝廷劳天下之民以养兵,而耗天下之兵于奸弊。兵民日困,奸弊日深,及至有事之时,尔等付之长叹息而已。则曷若今日不避怨怒,尽搜其弊源而窒塞之,以复祖宗时兵制之盛乎!”按此敕极悉营制之弊,此举三十年一行之可也。
成化初,四夷馆译字官生见有一百五十四员名,而教师马铭又违例私收子弟一百三十六名,为礼部所劾。宪庙命礼部会官考选,精通者量留,余送吏部改用。子弟俱遣宁家,后有私自教习者,必罪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