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没有任何意义,本州银行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作出的担保?显然,博多已经非常仔细地查阅了手头的档案。再说,本州银行是个非常大的银行,也许担保书不知怎么弄丢了。我心中暗忖,这虽然站不住脚,但是没准儿也许有这种可能。
如果本州银行没有听说过这种债券的话,那么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应该知晓此事,我决定给他们打电话,我没有打电话给卡什。如果戴比的推测正确,这种债券确实有什么不对头之处,我不想在这个阶段就惊动卡什。于是,我往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的资料室打了个电话,那儿会有他们管理过的所有发行债券的完整资料。
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资料室。”
“早上好。我是德琼公司的保罗·默里。请问,你能把你们为内华达特里蒙特资金公司担保的一种私人配售债券的所有详细资料寄给我吗?那大约是在一年以前发行的债券。”
“恐怕我们没有那种债券的详细资料,”资料室管理员立即答道,根本就没有停下来去查阅档案或登录卡。
“但是,你们一定有的,你不能查一下吗?”
“我查过了。你的同事蔡特小姐上星期来过电话,我们没有关于那种债券的详细资料,原因是那种债券根本就不存在。”
“你一定是弄错了,话不要说得这么死,请再查一下。”
“默里先生,我非常彻底仔细地查过了。”那资料室管理员抬高了嗓门儿,她这种女人显然是不愿意别人对她的职业自豪感有任何怀疑。“蔡特小姐也和你一样固执己见,这种债券真的不存在,不是我们的记录有误,就是你们的错了。我们在现代化的相关数据库检索系统上花了几万英镑哩,根本就没有特里蒙特资金公司这个名称,你要是找到了你们持有的那种债券的正确名称,请打电话来,我们将非常乐于帮忙。”说完这话,资料室管理员便挂断了电话,听起来毫无乐于帮助之意。
我靠在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主要管理者和担保人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债券呢?它真的存在吗?我思考了一会儿,由于它是一种私人配售债券,所以不一定要被列在任何股票交易所的名册上,不过,这种交易总会牵涉到一些律师。我抓起招股章程一页一页翻阅着,寻找撮合这笔交易的律师事务所的名称,我很快就找到了它。“库拉索岛①海尔伦,范克里夫律师事务所。”真怪,我原以为会是伦敦或者纽约的哪家律师事务所,我又仔细查阅了几分钟,终于在招股章程里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本协议应根据荷属安的列斯群岛的法律予以解释。”丝毫没有人们惯常提到的英国或纽约法律。
①荷属安的列斯群岛的主岛。
为什么以前没有看见这份招股章程?我想如果大家都很忙的话,该文件虽然应该仔细阅读,但恐怕谁也没有认真看过。毕竟是本州银行作保,可能使之看起来似乎没有必要去核查其附属细则。
然而,本州银行并没有为此担保,德琼股份有限公司将2千万美元借给了一家我们对其一无所知的空壳公司。我们不知道老板是谁,我们不知道我们的钱被派了什么用场,我们当然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收回这笔钱,那份法律文件也许漏洞百出。
我连忙打电话到楼上,查询一下我们是否收到过第一笔息票付款,收到过,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损失一个儿子。无论这家公司是谁开办的,他至少会支付一些利息,以免引起怀疑,看起来我们极有可能成了一桩精心策划的欺诈案的受害者。
这事我不能直接问卡什。如果他与此事有什么牵连的话,那可能会向他漏了口风,我不能冒这个险。但是,我又需要了解更多有关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卷入此事的情况,我想出了一个主意,我拿起电话,按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我是洛桑-日内瓦银行。”
“卡莱尔,我是保罗。今天你有空出来吃午饭吗?”
“噢,一个多么美好的惊喜,当然,我非常喜欢与你共进午餐。”
“好极了,咱们于12点1刻在卢卡餐馆见。”
卡莱尔以前一直在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工作,直到6个月前才离开。她一定能够告诉我一些关于特里蒙特资金公司的情况,还有卡什与此事的瓜葛。此外,能有个藉口邀请她吃午饭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我早早地来到了卢卡餐馆,侍者将我引领到一张临窗的餐桌前,这家餐馆位于莱顿霍尔市场中心一幢大楼的二楼上,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流泻而入,随之也带来了楼下购物者的喧闹声。此刻,餐馆里只坐满了一半;往往1点钟左右,附近劳埃德银行的证券包销者会把饭店挤得满满的。
我只等了两三分钟,卡莱尔就到了。她的高跟皮鞋踏在黑白相间的地板上发出的咯咯脆响,裹着她大腿的紧身短裙,以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阵昂贵而幽淡的香水味吸引住了屋里的每一个男人。她来到我的桌前,与我握手问候,面露微笑,在我对面坐下。这时,我对朝着我的方向投来的妒忌眼光禁不住感到些许骄傲。卡莱尔不是那种标准的大美人,但是她极富性感。
我们点了饭菜,对冷清的市场发了一通议论和牢骚,几分钟之后,我便直插正题。“卡莱尔,我找你来是有些具体事情想和你谈谈。但是,这事非常微妙,要是你不向任何人提及,我将不胜感激。”
卡莱尔大笑起来。“噢,保罗!多么激动人心哪!一个秘密!别担心,我谁也不告诉。”
“是关于卡什的事。”
她脸上的笑意消隐殆尽。“噢,卡什,那个狗杂种!”
“你为什么骂他狗杂种?他干了什么事?”我问。
“也许我应该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眼睛看着桌子,拿起一把刀子,开始无意识地摆弄起来。“如你所知,我到洛桑-日内瓦银行之前,为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工作了两年。”她开始说道。“嗯,过了一年左右,我就与一批很不错的客户建立了联系。我的生意很红火,我高兴,客户高兴,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也高兴,皆大欢喜。这时,卡什·卡拉汉从纽约来了,他名气很大,还有与名气相等的高薪,但当时他在欧洲没有任何客户。所以他便挖墙脚,把别人的客户拉了过来。”
“他怎么挖得动的?”
“一开始是巧取。他先弄清楚哪些大帐户客户的推销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有效地购入补进,他便‘帮他们一把’。到后来,客户便愿意和卡什谈买卖,而不是与原先的推销员谈。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这也不能算太坏,因为客户得到了较多的保证金,公司的生意也增加了。但是,接着卡什便开始使用更加厉害的手段。”
“以我为例吧,他盯上了我的两三个最大的客户。只要我不在办公室,他就给他们打电话。但是,他们很忠实,他们想和我做生意。于是,他便开始散布我和一个客户的谣言,我恐怕不能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什么谣言?”
“他说我和这个客户睡觉,说因为这个,该客户把他的所有生意全给我做,”她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荒谬之极,完全是一派胡言,我的客户把大部分生意给我做是因为我替他出了好主意,他从中赚了大钱。我决不会与哪个客户发生什么风流事,永远不会,那样做完全违背职业道德。”
她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怒火。然后她放声大笑。“噢,保罗,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能感到脸上窘得发红,她所宣称的在与客户打交道时要信守职业道德的誓言打破了我心灵深处存有的幻想,我没意识到自己流露出了失望之情。
她又继续讲述她的遭遇。“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我的客户也蒙在鼓里,但是,别人个个都在议论此事,或者说我听说是这样。这就像那种越传越广的谣言一样,一两个月里,人们就会听到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说法,不由得你不信。我肯定我的老板一定听说了此事,但也许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我当然是有口难辩,我不知道有什么可否认的。”
“有一天,卡什找到我的老板,数说我的‘风流韵事’使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成了伦敦城里众人的笑柄。他手里掌握了一些数据,说是来自我的一个客户公司的内部渠道,数据表明我的客户95%的业务是通过我做的,那些数据一定是卡什捏造的。我知道我的这个客户和其他经纪人也做过很多生意。”
“于是,老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要么辞职,要么他将不得不命令我停职,并开始进行正式调查。他说这样做对我的客户的伤害可能会和对我的伤害一样严重,甚至更严重。闻此,我震惊不已。当时,我恐怕是发了脾气。我对他大喊大叫,用我凡是能想到的脏话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并且对他说,至于我的工作随他怎么办。洛桑-日内瓦银行几个月来一直想雇佣我,所以,不到一个星期,我便加入了他们,开始了我的新工作。”
“但是,如果你当时冷静点不是更好吗?你本来可以洗清你的名声的,卡什什么也证明不了。”
“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不愿仅仅为了能继续与那种社会渣滓一道工作而使自己的人格受到公众的责难,使自己的私生活受到别人的审视。”
“我明白了,”我说,感到自己心中也升起一股怒火。“你做得对,真是个狗杂种,这个行当腐败透顶,那么多人奔波忙碌,赚了那么多钱。他们认为自己是天才人物,但是,可以说有一半时间他们无异于是在偷窃。如果他们都能以正直的,遵守原则的方法从事他们的工作,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仍然大有赚头。”我无法控制声音中的怒气,而且清楚地感到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