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笑了起来。“噢,保罗!你多么可爱,如此关心体贴人,又是如此理想主义。但是世事并不会按照你的理想去发展,你必须意志坚强才能生存下去,最坏的狗杂种挣的钱最多。我一切都不错,我现在干的还是老工作,但合作者比以前的好,薪水也比以前多。”她那双长睫毛下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笑着看着我。“你刚才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的。”
我克制着冷静下来。“我恐怕暂时还不能把确切的细节告诉你,原因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它很重要,因为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一直在询问的事,”我压低了声音。“去年德琼公司从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买进了一种私人配售债券,是特里蒙特资金公司发行的,就是卡什卖给我们的,你知道任何有关此事的情况吗?”
“特里蒙特。特里蒙特资金公司,”卡莱尔轻声说道,眉头紧蹙思考着。“这名字听起来耳熟,但我不……对了!我知道了,是不是由日本兴业银行担保的那笔交易?”
“不完全对,是本州银行。不过,你说的已经很接近了。”我答道。
“是的,我的确模模糊糊记得这回事,那只是笔小交易,是不是?”
“4千万美元。”我点点头答道。“你卖没卖过?”
“没有。那是卡什的一笔‘特殊交易’,我想这是他为自己揽的一笔生意,我们其他人谁也没有过问是怎么卖的,所有佣金都流进了他的腰包。”
特殊交易,特殊客户,卡什做了许多笔特殊业务。“关于这个公司的情况,你知道点什么吗?”
“特里蒙特资金公司?一无所知,在那之前和那之后,我都没听说过任何有关这家公司的情况。”
“有没有其他人会知道这方面的情况?”
“不可能。卡什做生意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切严守秘密,等到生意做成功了,他才会洋洋得意地对外宣布。”
“他肯定得到了公司里其他人的帮助,比如编制文件,或者制定交易构架等,”我启发道。“他过去常与公司融资部里什么人打交道吗?”
“我想在伦敦没有。不过,他确实与纽约的什么人谈过他的一些特殊交易。那人来伦敦时我见过他一面,一个矮胖子,韦杰尔,迪克·韦杰尔。我想他是叫这个名字。”
“你记得是谁买了其余的债券吗?”
“是的,我记得。我记得听说卡什把它卖给德琼了,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做成了,而且接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一下子就把这笔生意做成了,我记得自己当时还想过,只消两个电话就能把一批债券全部售出,简直令人惊叹。我憎恶卡什,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优秀的推销员。”
“另一个买主是谁?”
“我知道你会问这话的,”她说。“让我想一想……我知道了!是哈尔兹韦格银行。”
“哈尔兹韦格银行?那不是瑞士的一家小银行吗?”
“也不太小,当然形象不佳,但是他们非常秘密地管理着大笔大笔的资金,卡什常和他们打交道。”
“他与那儿的准联系?”我问道。
“一个名叫汉斯·迪特韦勒的人,那人不怎么样,我和他谈过几次话。”
我从卡莱尔口中了解到了我想知道的一切情况,至少了解到了特里蒙特资金公司的情况。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
“什么问题?”
“加斯顿是谁?”
“加斯顿?我不认识任何叫加斯顿的人。”然后她抿嘴轻声笑起来。“噢,你是说我那位巴黎的男朋友加斯顿?我恐怕得说这全是为了搪塞罗布而编造的故事。”
“这太残酷了,他非常苦恼。”
“他很固执,我不得不使用某种方法使他摆脱痛苦。这看起来似乎是最佳方法,而且他那个人奇里古怪的。”
“奇里古怪的?”
“是的。他这人有点怪,他爱紧张,情绪似乎不稳定,你说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噢,罗布就是这么个人,”我说,“但他不会伤害别人的。”
“那我可不知道,”卡莱尔说。“我很高兴摆脱了他的纠缠。”她战栗了一下。“此外,我告诉过你,我从来不和我的客户睡觉。”
说完,她呷了一口葡萄酒,两眼越过杯沿看着我。她似乎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愤怒,双唇鲜红,两眼乌黑,我的喉头一时干涩了。
“从来不?”我说。
她盯着我的眼睛注视了好一会儿,我无法准确读懂她目光中所传递信息的确切含意。
“几乎从来不。”她说。
那顿午饭之后,我难以集中精力工作,我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和克莱尔巫山云雨一番会是什么情景,尽管这种念头不时地会重新出现在我脑海里,我必须打电话给迪特韦勒先生。
我在国际债券经纪人协会手册中查寻哈尔兹韦格银行,找到了电话号码,其区号是苏黎世区号。
一个女人接了电话。
“我可以与迪特韦勒先生通话吗?”我问。
“对不起,他现在不在,我能帮你忙吗?”答话者讲一口纯正的英语。
“是的,也许你能帮忙,”我说。“我的名字叫保罗·默里,我为伦敦的德琼股份有限公司工作。我们持有一种私人配售债券,我相信你们银行也买了。是特里蒙特资金公司发行的8年期债券,2001年到期,我们打算再买一些,不知贵行是否有兴趣出售。”
“噢,特里蒙特资金公司!我们终于找到想做这笔交易的人了。我不知道我们当初为什么买它,虽然本州银行的担保非常可信,收益也不错,但是却无人交易它。我们这儿做的应该是短期有价证券交易,而不是这种无价值的债券,你们开什么价?”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再买下一些这种倒霉的债券是我最不情愿做的事情。听这女人的口气,好像出什么价她都肯卖;
“不是我要买,是为我们的一个客户买的,”我撒谎道。“他对买进我们的债券很感兴趣,但是我们的债券不出售。在我与他商谈他愿意以什么价格从你们手里买进这些债券之前,我需要确证一下你们愿意出售。”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我们最好等迪特韦勒先生回来再说。当初,这些债券是他亲手买的,他在一小时左右就会回来的,你不如到那时再打个电话来。”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告诉他等我的电话。”
妙哉,我想找的人就是迪特韦勒。
整整一小时之后,我再次拨通了苏黎世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粗哑的声音:“迪特韦勒。”
“迪特韦勒先生,下午好。我是德琼股份有限公司的保罗·默里。早些时候,我打电话给你的同事,是关于你们手头的2001年到期的8年期特里蒙特资金公司债券的递盘事宜,我不知道你对出售是否有兴趣?”
“默里先生,恐怕你是弄错了。”一口浓重的瑞士口音听起来不太友好。“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信息,眼下我们手头没有那种债券,而且从来就没有过。”
“但是,我刚才和你的同事谈的正是那种债券,”我说。“她说你们的有价证券组合中有那种债券。”
“她一定是弄错了,她大概把它与另一种特里蒙特资金公司债券搞混淆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把我行有价证券组合中的内容都视为绝密信息,从不向外透露。这一点,我刚才已经提醒过我的同事,好了,再见,默里先生。”
当我放下电话时,我为那友善的瑞士姑娘感到内疚。我相信当迪特韦勒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职责时,她不会把那当作一种快事的。这事办得真窝囊,一个蹩脚的撒谎者,特里蒙特资金公司根本就没有发行过其他债券,哈尔兹韦格银行和我们拥有的是同一种特里蒙特债券。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承认呢?
这个情况很严重,很有可能德琼公司损失了2干万美元。除非我们能找到这笔钱,否则这个损失能使整个公司陷入瘫痪状态。我认为从法律上讲,我们虽然不需赔偿那些钱给我们受损失的客户,但是我敢肯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不再是我们的客户了。我必须把我的发现告诉汉密尔顿,他不在交易台上,卡伦说他一下午都不在,而且要到第二天上午很晚才会到办公室来。
第二天午餐时他来上班了,我看着他走到他的交易台前,脱下外套,打开一个个屏幕,然后坐下来,凝神细看。
我大步走到他的交易台旁。“对不起,汉密尔顿,”我说,“你有空吗?”
“现在是1点27分。失业数字1点30分出来,我有3分钟时间,够了吗?”他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我必须告诉他的事情很重要,但我不想草草了事。如果汉密尔顿说他只有3分钟,那就只有3分钟。“不够,恐怕会要稍微长一点。”我说。
“既然是这样的话,坐下吧,你也许能学到点什么。”
我强忍着不耐烦的心情,坐了下来。
“好,跟我讲讲这一阵子国库券市场的情况。”汉密尔顿指的是美国政府债券市场,这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流动性也最大的债券市场,而且也是大多数投资者借以发表有关长期利率见解的市场。
“上个月一直在跌,”我说,“人们盼望着收益率能涨得更高些。”当国库券价格下降时,它们的收益率会升高,表明将来有望获得较高的利率。
“为什么它一直在跌?”
“人人都担心美国可能已经达到了100%的就业率,上个月的失业数字是5.2%。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失业率大大低于5%将是不可能的,一旦失业率降到那个水平,国家的通货膨胀压力就会增加。各行各业招工将更加困难,这样他们将不得不支付较高的工资,较高的工资意味着更严重的通货膨胀,也就意味着更高的利率。所以,国库券价格便跌下来了。”
“出现这个数字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汉密尔顿问道。
“这个嘛,市场希望失业人数降低到5%,如果发生那种情况,较低的失业率将意味着较高的通货膨胀率,市场将再一次售出国库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