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时候校长奇异地出现在了花旗她们班门口,“张老师,麻烦叫一下你们班花旗。”老师诧异地看了花旗一眼,用眼神示意花旗出去。花旗心下愕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推开凳子出去了。
校长领着花旗进了校长室,校长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姿态优雅的中年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保养得非常好,穿得也很得体。她朝校长微微一笑,说:“老刘啊,我可以和花旗单独谈谈吗?”校长不住地点头,快速地退了出去。
女人很优雅地起身,伸出手拉过花旗,温和地笑着说:“你就是花旗吗?我是沈嘉言的妈妈,我叫虞榕。”花旗尴尬地笑笑,向虞榕微微鞠了一躬,轻轻说:“虞阿姨你好。”
虞榕笑得更加温柔了,她拍拍花旗的手,“花旗真是个好孩子啊”,花旗听得出她是真心的夸奖和喜爱,有些受宠若惊,她局促地问:“虞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花旗你是怎么样的孩子,让我们嘉言那么喜欢。”花旗的脸突地红了,讷讷地说道:“阿姨您不要这样说。”
“花旗啊,这星期六是嘉言姥姥七十大寿,你愿意一起去看看吗?”虞榕温柔地发问,花旗惊恐地连连摆手,“不用了阿姨,我去不合适。”听到花旗下意识的拒绝,虞榕的脸上并没有不开心的意思,还是温柔地拍着花旗的手,说:“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好吗?阿姨星期六叫人去你们家接你,我们就这样说定了。”花旗还来不及反驳,虞榕的手机响了,虞榕接完电话,歉意地朝花旗一笑,“阿姨现在有事不能和你聊了,我们星期六见。”说着身体前倾抱抱花旗,起身走了。
星期六的时候周叔很早就等在了花旗家门口,花旗一开始只顾低头写作业,掩饰内心的惶惶感。乔凤娇在一旁催促,口气中的怒气和不耐烦之意越来越重,花旗只好不情愿地起身出门。花旗并没有做什么打扮,还是原来旧旧的棉衣和脏脏的帆布鞋,乔凤娇原本想给花旗买一套新衣服的,只是花旗拒绝了,没有必要那么的……奴颜婢膝……
乔凤娇原想给花旗拢拢她垂下的鬓发,花旗有些抗拒地推开乔凤娇的手,说:“妈,明明就是不一样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凑上去呢?不会觉得很丢脸吗?”脸上的表情尽是鄙薄和不齿,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没有转身看到乔凤娇百年难得一见的哀伤的脸。
周叔并没有直接开车去虞家,而是不顾花旗的推拒先带花旗去了私人会所做造型,花旗把脸转向车窗外,掩饰住自己局促。
很小的会所,衣服似乎是提前准备好的,茉莉白的短款旗袍,衬得花旗亭亭玉立,很是娇俏。脚上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色便鞋,头发松松地用玉兰的簪子簪起来,出门的时候披上毛绒绒的兔毛短大衣,娇俏可人的样子连门口的周叔也看得眼前一亮。
到虞宅的时候虞榕已经等在门口了,热情地拉着花旗进门,屋里的暖气打得暖暖的,虞老太太坐在梨花木的沙发上,带着金丝边的老花镜,看着花旗进来和蔼又仔细地打量着。虞老太太跟花旗一样,也是旗袍打扮,灰色的金丝绒旗袍衬得老太太慵慵懒懒的,又很是贵气。
虞老太太虽然与花旗并不熟识,却看得出她并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孩子,面带笑容地对上虞榕的眼睛,朝她点点头。
虞老太太朝花旗招招手,示意花旗在她身边坐下。也不询问她的家庭情况,想必是早有了解,只是和花旗讨论讨论学校的情况。
花旗没来由地很喜欢这个老人,可能是因为她历经沧桑的包容的眼睛,也可能是因为她此刻温暖的手,花旗甚至很想把头放在她的肚子上,听她讲讲那些过去的岁月。可是她又深知,即使此刻这个老人对她表现出巨大的亲善,她这样做也是突兀了的。
吃饭的时候其实只有虞老太太夫妻两人、沈嘉言一家子和花旗,饭桌上其乐融融,沈爸爸与电视上严肃的形象不同,原来是幽默搞笑的人,总是说些幽默的话或者出些小错,惹得大家忍俊不禁,虞榕也不复优雅的形象,沈爸爸一出错,她就在一旁忙不迭地打击他,看着沈爸爸灰头土脸的样子,满桌子的人都笑得不亦乐乎。
花旗感慨地看着这样的场面,突然很想融入进去,陷入这样的温暖之中去,从此不复醒来,给自己一个温暖的稳妥的未来。可是她又深知,这个世界上只要有程沭和周正廷在,她就做不到,死也做不到。花旗死命地掐着虎口,试图从温暖的潮水中醒过来。
沈爸爸看花旗并不讲话,也很少吃菜,突然一拍脑袋说,“哎呀呀,我给我们小公主准备了礼物的,忘了给了。”这回不仅是花旗,连虞榕跟沈嘉言都惊奇地抬起头来看着沈爸爸。
只见沈爸爸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大包裹,开始往外面掏东西。“看,这是上次小刘从比利时带的巧克力,我特地让他给我们小公主带了草莓口味的,打开是粉红色的蝴蝶结形状,小公主一定喜欢。”又朝花旗努努嘴,“喏,这是上次去泰国考察带的芒果干,我又给我们小公主买了一包。”“这是瑞士糖,小公主你看包装很可爱吧。”“……”……沈爸爸一个人炫宝似的往外拿着东西,花旗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小公主竟然是她,她怔怔地看着沈爸爸,眼里有呼之欲出的泪水。沈嘉言似乎也吓了一跳,面带感动地看着沈爸爸:“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哎呀呀,臭小子,你妈上个月跟我说想请小公主参加家宴我就开始准备了,你小子从五岁开始念念叨叨小公主,老爸能不为你出点力吗。”说着朝沈嘉言哥们似的眨眨眼。
花旗拎着大袋子东西不知所措,虞老太太轻轻地撇了眼沈爸爸,吐槽说:“俗气,刘妈,把我准备的盒子拿来。”沈爸爸灰溜溜地摸摸鼻子,又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虞老太太的盒子里只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只女式钢笔,她亲切地摸摸花旗的头,“小姑娘,要多看点书,多写点字。”
花旗心里其实是惶惶的,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了种水土不服的眩晕感,突然就不是那个被忽略被糟践的花旗,突然就这样,被一家子人爱若至宝,被长辈宠溺地叫小公主,这些东西都是一个叫沈嘉言的男生带来的,可是她,却不爱他。花旗觉得自己必须拒绝这份爱,省的以后伤了这些善良的长者的心。
花旗紧了紧拳头,虚弱地抬起头,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说:“对不起,我不能要。我和沈嘉言不合适。”花旗哽了哽嗓子,“真的真的对不起”,然后迅速地站起来,朝沈嘉言一家郑重地鞠了一躬,跑了出去。
饭桌上沉寂一会儿,却没人叹气,沈爸爸拍了拍沈嘉言的肩膀,说:“啧啧啧,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加油,儿子!老爸支持你!”连一直沉默寡言的虞老先生也微微笑着对沈嘉言说,“姥爷当年追你姥姥也是万里长征啊,差一点就放弃了,各种手段都用尽了,被拒绝了无数次,现在说起来还被老朋友笑呢。”沈嘉言听着,扯了扯嘴角,无力地笑了一下。看着儿子颓败的样子,沈爸爸这才叹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