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打车去了医院。但他们的车紧跟着过来,在医院大门口。小v追上我,用拿着水瓶的那只胳膊替我指引方向。我用从没有过的速度奔了过去。医院长廊的尽头坐着才子。看见我来了,他先站起了一下,随后又无力地跌坐回椅子里。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地上,自己看见自己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可还是一直发着抖。
“简夕怎么了?”我终于问出声,但那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
简子俊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才子连看我的意愿也没有。
“你说呀!”我吼,“有种你丫就开口说话!我以为你会好好照顾她!”
简子俊铁青着脸,仍然不发一句。
紧跟上来的小v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喝:“格一川,你现在还有脸跟别人发火?我告诉你??”
“小v!”天离低吼一声,“不许说!”
“为什么不能说?”小v反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嚎叫,但眼里却已经有泪光,“简夕本来是可以治好的!”他转向我,怒目圆睁,“是被这小子害的!他应该要付全责!”
我脑子里电闪雷鸣,怒不可遏地揪住小v:“你小子给我说真话!不然我揍死你!”
拉开我们的是司琪琪。
她温和地说:“好了,大家不要在这里吵,我们找个地方去说。”
在司琪琪的带领下,我,才子,小v来到医院后面的一个安静的小院落,我站到假山的后面去,喘着气,等着他们告诉我一切。
先开口的是小v,他冷笑着说:“到现在你小子还在假清高!当初要不是你弄出和司琪琪那么一段事儿,简夕怎么会这样呢?”
“她到底怎么样了?!”我觉得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司琪琪也是垂下头不说话,她也很难过,我不看也知道。
“全身瘫软。”小v别过脸去。
“你胡说!”我一拳揍过去,小v几个趔趄倒到地上,他吐一口唾沫,指着我的鼻子:“格一川,我告诉你,简夕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你欠她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天哪他到底再说什么!我无力地把眼光转向才子,他逃避着我的注视,别开头去缓缓地说:“简夕离开你,是到C市夜总会唱歌了,还差点被人害。”
“你一直知道?”
他摇头:“我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她继父把她送回来,她哭着找你。她每一次放弃治疗,就是找你……她要见你,不能发烧不能感冒也不能走路!她从美国跑回来找你,她就是想要见你一面……”
放弃治疗。我的心被拉扯得一下一下痛起来。
去C市三个月的简夕,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赚到足够的钱来还给格一川,但是一天晚上,那个变态的陈子晓出现……
那一次的紧张和那段时间的饮食,改变了一切。
“她心律失常。”才子艰难地说,“跟着她继父在一起的时候,被检查出来和她妈妈患一样的绝症,她终于决定回来。她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格一川。”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能好的。所以她一直想,能再回到你身边。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生病,也不想要你看见她不能走路头发掉光的事情。”才子用手捂住脸,“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以为她能好的……”
简夕身体不好,治疗的过程无比艰难。她坚决不肯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切,为了昂贵的单独治疗,酒吧虫和简子俊用光所有的钱,直到家里再也不肯提供资助。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抓住才子的胳膊。
“简夕有时候回去看你。”他低低地说,“有一天晚上??”
他看看我,又看看司琪琪,然后什么也没说。
我松开他,绝望地捂住脸。当然,我知道简夕看见了什么,司琪琪也不再说话,低着头,为那晚上要用自杀逼我而难过。
“第二天,你就走了。”才子接着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所以,我们卖了酒吧,简夕那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并发症,头发掉光,走路畸形,她瘦的像是只有排骨!”
“我没用。”猪八在墙角揪住自己的头发,“我没能救得了她。”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差一点点就能知道。我的心里有个声音轰鸣地在响。有一天,我就站在她的对面,面对着所有触手可及的真相,她憔悴的面容,她决绝的神态,而我,真的像一个又聋又瞎的人,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我居然就真的相信了她说的,她已经不爱我。
我是全世界最不可原谅的一个傻瓜。
“那天晚上,你在我们唱歌的楼下唱了多久,简夕就在家里哭了多久,她用枕巾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允许发出任何的声音。我劝她出去找你,告诉你一切,但她不肯,她说,等她的样子稍微好一点,你脾气那么掘,不会轻易原谅她。你走了之后,简夕被带去了美国,又回来找过你,那时候的简夕已经变得像是一把骨头,我们觉得她随时能散架。她知道自己很快要不行了,坚持能你回来,知道听到医生说她只能这样等着结束,她继父来接走了她。简夕是请人把她送回来的,她已经不能走路了。简夕请我租下你们原先住的房子。我知道,她心里始终盼着,你能回来,发现真相。然后在你的怀里离开……”才子用手挡着眼睛,继续说,“可是,你走得还真干净。真干净。她每天坐在阳台上等你,她的样子,她的样子……”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
这时候,那边传来咕咕的喊声:“医生出来了,你们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