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刚这好像是二十四岁的生日吧,辈分虽高但至今孑然一身,大哥他们总是开玩笑让工地上一干小工的小黑妞嫁给他,小黑妞颇有志气就是不嫁,苏刚那还没谱的丈母娘倒没什么异议,还以为大伙开玩笑呢,但这小黑妞太野了,压根不甩她娘。这也不能怪人家小黑妞,因为我们这位苏兄弟长得实在——拐弯抹角了些,相当爆冷门,自己也没什么文化,个子本来不高背还要打个折,从则面看相当有曲线感,他要长得妩媚些别人必会惊讶:这小妞的胸咋长背上了。听大伙说他这是病,一直没治好,生日这天苏刚换了行头整了下造型还是相当精神的。
生日宴上我吃得倒还不错,因为大家敬酒啥的把气氛弄得还好,我自己吃自己的,然后招架他们敬的酒倒也不觉得冷清。我不是很习惯当配角的酒席,先前我也会试着去主动出击多敬人酒,但总是干巴巴的毫无技术含量跟效果,手法情态跟时机都极不到位,我发现那些特意做出来的事我就很不自然,表现得特别别扭。所以既然不擅长就不要勉强了,我也开始不去管那些礼节,人敬我我认真接待,不然该干嘛干嘛。
吃酒最high的当然是跟米奇以及机哥两个了,他俩立志多年想把我灌倒,可两人酒量实在不行连我这么讨厌喝酒的人都敌不过。机哥一喝酒就特高调,不计成本的跟人拼酒,还特容易受人唆使,最后都不知道打哪跟自己的结盟干上了死活不罢手,所以这小子每次喝酒结果都是惨相连连,真能把人笑死。我们最经典的两次喝酒是在我们生日的时候。
之前的是机哥的生日,机哥生日气氛够了但场面不足,请的那些人彻彻底底的客串,迟到早退,还都带着事儿来的,我们哥三跟自编自导自演节目似地,一副特陶醉的样子,任“观众”进场出场激情不减。我就特喜欢跟机哥喝酒,有他在再话少的主都不会寂寞,那小子喝酒跟玩命似地不会喝也跟你拼,出风头的劲十足。那天当最后的两个女孩见我们哥三喝得异常投入而觉得自己受了冷漠且自己也已经吃饱喝足说有事离去之后我却稀里哗啦哭了,第一次这么就稀里哗啦了,而我其实真的是好久没哭过了。
那天我显然是喝高了,回来时左腿绊右腿两条腿走得只打结,精神却异常的清晰,酒其实是个很提神的东西,真的。我还记得酒桌上有好大一堆湿了的卫生纸,他们说那是我弄的,米奇当时跟特懂我似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为了青儿,好了,不值得。我就回了个:切,搞得很了解我似地。机哥又来打岔:是啊,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自从那次之后我就落下了醉酒必哭的毛病,但我并不喜欢喝酒还很抗拒那玩意,所以我并不轻易碰那难喝的东西,但情分来了我又巴不得往死里喝。我的喝酒理念是:喝酒必醉。小打小闹就算了,咱是正规的八路军不是伪军,打的就是精锐。
机哥这人其实挺可怜的,过个生日请了一桌子人却没个送礼物的,米奇那小子也没心没肺的,要不是我拉着要给机哥买个蛋糕估计又能帮他省一笔。
说起送礼物,这也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贵的咱耗不起,太寒酸又过意不去,所以很多时候还不如不送。我就很喜欢送人书,因为书本重要的不是价格而是内容,买盗版就可以了嘛,更主要的是可以显现出自己是文化人。但我并不想随便忽悠朋友,送书那是真没合适的送了才选的下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送书的,可惜迄今为止我遇到的全是万不得已走下策的情况。
而我说的合适的东西就像我的灵感一样,某天在街上我偶然看上一件东西很是喜欢,随之想起一个人觉得很适合,然后我很有情趣地买下那个东西,只待某个合适的场合送上心意,比如我看上的一片树叶。所以这是强求不来的。
机哥有着超强的神经病气质,思维逻辑也不同于凡人,在我眼里这小子不分好歹不分对错,只因为他在我面前玩不了花样所以我对他很放心,跟他在一起也很坦然,可以毫无顾忌地展露真性情。机哥绝对是吐露心胸的理想对象,他绝对不会笑你也不会把你跟他说的告诉其他不相干的人,因为很多时候他压根就理不清别人在说什么,所以有时候我会很没技术含量地调侃他,而他却乐呵呵地跟着回应,似乎我说的真是那么一回事,然后我会特无奈地拍着他的肩膀笑,很偶然的一次我想起一年前也有一人常是如此拍着我的肩膀笑,我忽然觉得,那些一直都在陪着你笑的人特别可怕,因为我们很难捉摸那人的笑意味着什么,他为何而笑,笑的又是什么。不想过了这么久我才有此觉悟——我笑人呆傻,他人亦笑我痴愚。我们浅薄地活在自己有限的视角圈子里,笑着世上那么些我们认为可笑的人跟可笑的事,殊不知不笑他人的自己已经很可笑了,我们还要特有板有眼的去笑人家,把自己的无知很肤浅地显露出来。每念至此,不得不谨慎为人啊。
至于第二次喝酒喝到流泪是在我生日的时候,当时还把机哥米奇的情绪也带上来了,哥三遥相呼应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真叫一个壮观,估计满桌子哥们姐们看得稀里糊涂的,也真够丢人的,要是一个人哭那还好刹车,三个人把气氛弄上来了想止住就不易了,只能等把油耗尽了自己停下来。有时候就会笑话自己,别的没什么突出的,喝酒倒是挺“出泪拔萃”的。
据米松说我酒喝多了除了特喜欢流泪还特喜欢说话,所以他喜欢我酒喝多的时候,很坦然不像平时那样沉闷优柔寡断,我还能清晰地记得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话确实很多,但很多我基本都不记得了,可能是说得太多了吧。所以我虽然很讨厌喝酒但是我特别珍惜醉酒的时候,因为那时的自己很真实,什么都敢说,甚至开口骂人。如果有人敢跟我玩醉酒我还是很有兴致的,至于浅浅地喝酒就不要来折腾我了,很难喝的耶!
米松跟怀让总是念叨在这边别的没学会就是学会了烟酒,并且不停唆使我也加入,酒我还可以勉强陪着应付下下,烟就算了。我朋友圈好像还没有不抽烟的除了我,我不抽烟最开始是觉得自己又不傻干嘛去吸毒啊,后来觉得人际交往烟是个好桥梁,之所以还是不抽是想坚持点什么,用一辈子去坚持自己最原始的纯而不去随大流,选择抽烟是一时的,选择不抽烟却要用一生去遵循,我以这个小小的反抗来表明,我改变不了趋势,但我内心里就是要跟我不认同的趋势叫板,受点苦难也在所不惜,随着这一点点坚持,我将找到最纯真的自己。
曾有几次我也开始动摇了,因为趋势太猛,大伙都抽你不抽就很另类,会跟大家很格格不入被排斥,拓海那时就总念叨:缪缪就不喜欢别人抽烟。这提醒了我,我记得曾经有一次萌萌就问我抽烟不,我说不抽,还加了一句但我讨厌喝酒。萌萌说:我不喜欢男孩子抽烟,我受不了烟味。
那一阵拓海总是坐在窗前傻傻地望着窗外好久,我问他干嘛呢在,过了好久他才回答:今天的雨下得好深情,不知道缪缪感觉到了没。我说:哦,发春在呢。
拓海是那种喜欢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忧愁,欢喜,悲伤……也正因为他的心情多而复杂,还更换无常,虽然他也希望有个人能读懂自己,但还是没人能明白他每天在想啥。有时我会担心这小子会想不开,他说:不会的,谁会抱着遗憾去死啊?还有那么多梦不曾了,那么多缘不曾结,我怎舍得去死,我还想看你写的小说呢,看看你如何讲述你跟萌萌的故事。现在想起这些话我都有落泪的冲动了,那些真切的情感总是有着那样深厚的感染力,恍若拓海就在耳边讲述着自己的忧情。
一天,我又见拓海抱着腿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儿,半天他才冒出一句:树也会流泪么?那叶子应该就是它的眼泪了。
是啊,秋天好惹人讨厌,它总是来欺负树儿,惹得它们流泪,直到泪儿流尽。那秋就是萌萌,我便是那树儿,可现在是夏天了,秋天远去也已经很久了,树儿却还是会流泪的。
再一次看见拓海倦在窗前发呆时,连着身体都在抽搐,我道是发羊癫疯了还是咋的,忙上前瞧了瞧,他竟然隐隐落泪来着,见我来了忍了一会就把憋了半天的眼泪全放出来了,我站在那儿默不作声看着他哭,拓海的哭势稍缓和了些嘴里才冒出一句:为什么想一些人的时候总是想哭呢?我说:可能这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一种迷失。人啊千万不要轻易动情,如果你开始对一个女孩有意思了,要赶快阻止对她的思念,如此便可躲过日后的千般折磨。拓海说:是啊!很多时候人跟人就是那样缘浅。我特想说:缪缪就那么好么,看把你激动的。却又没说出来,因为我马上想到了萌萌,然后就特没底气了。当我们面对自己喜欢却不喜欢自己的人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脆弱,就像一只弱小的绵羊,有的只是活生生的疼。
拓海伤怀了一阵忽而笑着说:我是不是忒熊了些?我说:那是相当的熊,仅次于我。随后我就沉默了,拓海说:我是不是该放下缪缪,而你也该忘记萌萌,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也不能老这么折腾啊,忧郁也玩够了,该振奋起来了。唉,总有一些人似乎就是拿来忘记的,一些人也总是要成为过去的。
我说:萌萌不是过去,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到结尾的时候。
拓海说:唉!可她也不会是你的未来啊。
拓海前后痴迷过三个女孩子,第一个女孩是青儿。我不知道我对青儿的好感是否受了他的影响,但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心意,他倒问过我一回,但我死不承认。拓海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学会了思念,也开始变得忧愁。那时他的神情总是像白纸一样不喜不忧的,但渐渐的我多少也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激情,他从不隐讳地告诉我他想青儿了,想得那样明显,但那时我跟青儿并不怎么熟,现在看来,我跟青儿的相识跟拓海的心动可能有很大的关系呢。
上高中那会拓海还是挺喜欢搞笑说些自以为很有趣其实笑点很低的话的,只有他自己乐呵着别人可不觉得他多有趣,但他快乐着,我认为这样就够了,现在我已经很难看到那样的他了。
拓海是个自以为很浪漫的人,那时候他在等一件值得用缘分来解释的故事,然后很诗意地向青儿表白。我认为这是拓海软弱的借口,而且缘分还真不是我们能玩的,跟买彩票似地,很随机的事情,你死盯着那个号码,它就是不中。要是缘分也可捉摸,也就不会显得那样神秘而富有魅力了。
有一天拓海突然问我:你看哥像哥哥么?我一时被问得莫名其妙的,而后拓海告诉我得到的刚出炉的情报:青儿单身,想找一个哥哥一样的男朋友。拓海斗志高昂似乎隐约感觉到拉着青儿在沙滩上漫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