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从电梯的底层到顶楼不呼吸许的愿老天能听得见,我坐酒店电梯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试着憋住气,试了好多次却总是因为有人进来捣蛋跟其它的原因,我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一次一打扫房间的阿姨看我憋得满脸通红,白眼直翻,八层是猜我快死翘翘了,这哪里是找老天爷许愿啊,分明是要去陪他老人家,忙关切道:小伙子没事吧?我心里直纠结,我憋这十几楼容易吗我,眼看就要上去了,大妈你就省省吧,别给我添乱了,赶快下去该干嘛干嘛。阿姨看我神情诡异,要哭又哭不出来,窘迫得厉害,看来是马上要撒手人寰了,阿姨可能猜我这是羊癫疯发病的迹象,正准备上来扶我,我瞬间大坝泻闸似地开口道:阿姨我没事。然后我就显得特尴尬。
  我从来不信这样忽悠人的东西,只当好玩,自跟萌萌聊及这段才着魔似地开始很认真玩这玩意来着。有一次下晚班回宿舍的时候倒没注意这个,却见到了萌萌在电梯口打电话,一时又搞得我手足无措,我提高警觉,探明与之通话的是个女孩子才放心了许多。
  这些还是从青儿那儿听来的鬼话,也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一阵我们就想两个神经病,在学校碰上了总要在学校电梯比赛不许呼吸,学校的综合楼不高,才八层,似乎不想打破这个童话,青儿每次憋到一半都会笑场,然后一个劲来干扰我,有人在的时候她就偷偷戳我挠我痒,于是我也总是憋不住笑出来,有时被人看到估计真以为我们神经病呢。
  陕西之行结束后我只身回到学校,学校没有想象中那么空,留下来的同学学习的劲头还是那么足,武汉的夏天依然是那么热,我都有些不适应了,一切都干巴巴的没有生气,傍晚我独自晃荡到学校,综合楼有些空,保安都不知道跑哪偷懒去了,我一个人进了电梯,这一次没有人来干扰我,我憋足了气终于上了顶楼,我这还是第一次上来呢。上面的风景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毕竟才八层高,但我如卸重负心情轻松了好多,好像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我待在上边久久不愿下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刚才上来时竟然忘了许愿,这可太便宜老天他老人家了。
  一直以来我都很不适应一件特别寂寞的事情——放了假的校园,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人,叶子随风晃荡了几下就没了生气,我望着天空好像想起了某些人,可他们的脸好迷糊。
  此时的工地就像放了假,弄材料的人都走了,我们搭的架子也拆光光了,心里感觉空荡荡的。我独自一个人坐着晾出记忆晒晒太阳,我晾出了关于谁的记忆?谁的记忆又晾出了我?
  铺路的工人依然都是每天熬夜干得热火朝天,他们的灯很亮,把整个工地照得跟白天似地。原来我们的心是那样的敏感,才少了某些人我们就意识到这个集体不完整了,并开始记挂那不在了的缺憾。昨晚我一个人看工地,一大早醒来有些无所适从若有所亡的,我分明记得梦见了萌萌,可她的脸却是那样的模糊不清,就像打了马赛克。
  我总想告诉萌萌一件事,那就是“恰在此时”。恰在此时我遇见了你为你心动;恰在此时我模糊了世界只能看见你;恰在此时我执着地要为你做那些令你快乐的事;恰在此时,因为你的存在生活开始变得凄美而动人。
  那恰在那时呢?很多年之后的那时,我是否依然这样的喜欢你不对你厌烦?我是否会因为你一句话为你跑几条街买来你想吃的梅花糕?我的眼里是否能永远只有你不带一丝丝懈怠?我是个诚实的孩子,诚实得有些较真而常常显得庸人自扰。
  我并没有勇气说那句“爱你一生一世”,这是多么沉重的一句誓言,沉重到我们要用一辈子去兑现,我并不喜欢开空头支票,还是数额如此巨大的,而且我开始对自己不自信了,因为“恰在此时”是那样深刻地迷惑着我们,其实我们还只是个孩子,从来都不能知道那一时的执着是否就是一世的执着,人啊就是这样的悲哀,说爱你一辈子的时候我们很认真,认真得好像失去性命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诺一样,跳出来,变心了之后我们又总会根据自己界定的善恶标准为自己找到堂而皇之的借口,自欺欺人地告诉所有的人自己的变心是无可厚非的,不是自己的错。似乎就真的、没有一种悲伤是不能被时间减轻的,也没有一个人是不能被岁月淡化的。我们总是义无反顾地抽自己的脸,一生要说多少跟屁一样的话啊?
  或许也不该怪大家,毕竟人总是活在迷惑之中,明白了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执着的有多愚蠢,既然知道自己总在一个个迷惑之中轮回,那为什么不能谨慎些试着用事实说话,不再开那些会巨额到让自己事后想着都恶心的空头支票呢?我总是想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负责,如果到了生命的尽头,而萌萌也在身边,我会说:爱你一生一世,我做到了。
  然而不开那么巨大的空头支票也不见得就不悲哀。我以为我如此认真会做得很好,能够得到朋友的认可的,可局面并不是那么乐观,我反而常被自己的执着所困。我总在寻找一种永恒,比如有时我会觉得我对扬扬和阿P太好了,给她们的印象过于完美,哪天我若让她们看到了我的缺点不是会让她们觉得特失落,好像我一直在装一个好人一样?于是我会特不修边幅地站在她们面前,甚至做不雅的动作,不打自招地告诉她们平时你们看来还不错的那个余晶也就那样,他挺邋遢的,他有好也有不好,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你们不要期望太高,以免日后失望太大。
  让让对我说:不用太执着,爱情是用来骗女孩子的。
  我说:也不一定,有时也骗男孩子。
  在武汉那个难得的雨季高潮,萌萌却在这几天把自己弄感冒了,对我来说这或许是个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可是我在想:若真是有缘分,我们最后在一起了,那时,她年老体衰,我还会为她几声咳嗽而焦急不安么?我一直在寻求一种长久的自己,待人不轻薄冷淡,也不过于热情,而是用一种淡淡地长久的心对待。
  有时候我为朋友做了点事帮了点忙朋友便极为热情大度,事后又趋于冷淡。忙没帮上事没做好就会让朋友不开心,对这种忽冷忽热的调调我挺吃不消,挺反感的。我总是避免待人情绪的两极化,心中只管记着朋友的好,日后慢慢补偿达到平衡,而不是非要一口气还了来个两不相欠,然后热情又极度下降。
  所以那时候在萌萌面前我总在试图做一些淡淡的事,不时关心几句,在病情并无大碍的情况下不去过多的紧张,而不是把自己的好表现得街闻巷知。
  酒店的顶楼是另外的老板开的棋牌室,她们总是有瓜果要搬,可里面全是女孩没一个男丁,我便常帮她们搬瓜果,完了她们总会塞给我一堆的水果,我就抱下来分给兄弟们,也会偷偷藏几个跑楼上宿舍塞给萌萌,一句话都不说就转身跑开,好像韩剧里面的那些傻小子,每天大老远跑去看心仪女孩一眼,问一句早安就心满意足地回。有时想来,如果可以永远为萌萌做那些简单而快乐的事然后傻傻的幸福着,不去求什么结果,有的只是单纯的满足那会是多么美好。
  有一天我开始很希望能够一切归零,刷新系统让我跟萌萌重新相识,这一次、不谈情、不说爱,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很认真地感知这个世界。
  大家都说在大学纯精神的爱情就是没有爱情,但在个人情感偏向上讲我更赞同精神恋爱,至少精神为主。不必走得太远,但也不应过早过于亲密,循序渐进保持一种长久跟稳定,恋爱不都要轰轰烈烈,非得为对方缺条把胳膊大腿证明我爱你那不是跟你好玩的。咱们的生活不是电影小说童话,不会把精彩高度浓缩到一块,咱们也折腾不起啊。如果可以,我愿意每次都屁颠屁颠跑去塞萌萌两个橙子,看她对自己笑一笑就转身跑开,时不时发短信提醒她不要为了减肥不吃晚饭,不要把学习堆到一块熬夜备考,要按时吃饭睡觉。不用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2012,就这样,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见面问候一声:啊你啊塞哟。有时间就出去走走,多简单,多惬意。
  自打到酒店的第一天我就打算做到暑假就撤,暑假我得去陕西,那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现在看来确实也收获了不少。但这之前我却犹豫了好久,我突然很舍不得这里,那是五月的中旬,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距离开酒店也不过四十五天了,那一阵我像个癌症病人一样特珍惜眼前的点点滴滴,那之后的几个星期也是我在酒店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我开始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觉得能跟兄弟们一起工作,能为客人服务、能有那样的每一天,真好。
  但是真正到了最后的几天我倒不像之前那样不舍得而显得特别珍惜余下的日子,反而挺累挺无谓的,我总以为我是因为二十楼的阿姨总对我笑还请我吃冰激凌,前台的姑娘们挺有意思,跟兄弟们也谈得来而不愿离开,但在此时我才发现萌萌的离开使我渐渐明了,与之相比其它的似乎也没什么,我也并不是那么想继续待在这里。
  酒店内部人员的人流量总是很大,到我快离开那几天前台有一半都是新面孔,可能是管理上有所欠缺。我面试那会人力部经理问我班上有没有漂亮姑娘要找工作的,可以多介绍些过来,搞得我以为这儿窑子新开张,回去都没敢跟同学提。但酒店还真有这种服务,现在的商家也特能体谅顾客,顾客要什么有什么。我们部门的哥们姐们没事就常拿这事开涮儿,我发现人总是对那些事特有激情特敏感,聊起来都跟打鸡血似地来劲。也有一阵我很激愤,因为酒店的七楼我直想离开。我还是太嫩了,撞的墙太少,心中对错善恶的界限依然很明了,对于世间的肮脏还是不能心为净。自身力量与心气的差距让我煎熬。只是我依然想卯足劲告诉世界我的偏执至少证明我还年轻过,那一刻我还是我自己的,我还没有被彻底同化。
  在酒店余下的几天天气很干燥,酒店的节俭还真是做得彻底,不等人烤个三分熟死活不开空调,我竖在门口无聊得紧,倒是门前玩车的三个娃娃帮我打发了不少时间。他们总是推着自己的小车跑过来从酒店门前的小坡上滑下去,然后三个屁颠屁颠跑过来问我谁滑得最好。三个娃娃的个性很分明,一个很活泼很聪明,总是滑第一。一个处在中间,静静地滑得很认真,不时也会滑得很漂亮。还有一个笨笨的总是落后,还特矫情似地,总是没赢都有些想哭了。我小时候跟最后这个笨笨的小家伙倒挺像的,特想赢却总是落后,结果越急越躁,就是胜不了。
  那些日子我总会想到酒店附近的几条街道,想着发生在那些街道上的一些事儿,但我怎么也不想再故地重游了。
  在我的记忆里总会分着一块块特殊属地,那里属于某段记忆某个人,我却总舍不得再去那里,舍不得与其他人去那里。所以后来与酒店的兄弟们出去溜达时,我总是试图错开那些街道,那些与萌萌一起走过的街道,那些被施了魔法一样的街道,每次走过都叫人只想沉默,好像自己的生命顿时被定格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