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趣事很简单。顾海兰被王社长叫去开会,同事张林从外边采访回来了,自从进门嘴里便是不停地****叫骂着。张林长得矮小瘦弱,带眼镜,外表很斯文,平时还少言寡语的。谁也想不到他今天性情大变,如此开怀骂人。曹立文停下手中工作,关切地问道:“小张怎么了这是?碰到什么事了?”
张林把手提袋啪啪甩在桌子上,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水。鸟大姨正好坐张林对面桌子,这个欠骂的伪娘又一次犯了无聊劲儿,怪声怪气地说:“我看肯定是媳妇黄了……”
“纯粹大**!”张林提高嗓门冷不丁大喊一句,鸟大姨还以为是针对他来的,吓得三角眼立刻变成了圆灯泡。人们看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鸟大姨没事找事,天生贱骨头。
曹立文亲自过来安慰张林,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激动,有什么事跟哥说说,哥给你想办法解决。”
再老实懦弱的人也有爆发的时候,张林这次可能真的被惹毛了,滔滔不绝讲述自己暴粗口背后的故事:“都是电视台那个**呗,苟波,老油条。平时外出采访总碰到一起,挺熟的,当年他结婚时候我刚上班不久,挣钱不多,我是向别人借了二百块钱去的。现在轮到我了,不把我当人看!”
“具体说说。”曹立文决定一探究竟。
“今天采访又遇到电视台、电台的几个老熟人了,他也在,我正好把结婚请贴带在身上,所以现场写名字一个个发给他们。还没轮到那个**呢,他就在那里大声祷告:千万别有我的,千万别有我的。我气得硬塞给他了,他就愁眉苦脸地反复说又多了一项无端开支。采访结束走时我明明看见那个**把请贴扔到了垃圾筒里……”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
“不是我小气,关键这是啥意思了?不把我当人看是吧?苟波苟波,真是人如其名,猪狗不如,还薄情寡义。”
“没事,你把那张请贴捡回来给小韩吧,他现在成了我们部里的正式记者!”鸟大姨“好心”提出如此建设性建议,为人分忧。
要不是怕赔付医疗费,我真想过去撕烂鸟大姨那张破嘴,什么馊主意都从那里淅沥哗啦喷出来。不过事情已经说出来了,我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主动走过去向张林索要请贴。
跑了苟波,居然又逮到一个冤大头。我猜想张林心里早乐开了花,此刻肯定在默念陆游的诗句“柳暗花明又一村”吧。果然不出所料,张林紧锁的眉头陡然展开,态度也比刚开始缓和了许多,扶着眼镜反复地向我确认:“你还没开始挣钱呢,真的要去吗?”
我假装大方,语气坚定地说:“没关系,张老师的婚礼我怎么也得参加呀,借钱也得去!”
冯青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小韩已经是我们的一分子了,单独落下不好,没钱我给垫着。”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林没什么顾虑了,痛快地填一张请贴拿给我。我“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一下午过得太充实了,我简直快要疯掉。临近下班时,赶紧溜出报社大楼,到外边清净清净去。
在街边小饭店吃了一碗刀削面,然后步行回宿舍。础劳窝在家里一整天没上班,蓬头垢面的可能还没洗漱,等我回来仍缠着要约包晓田出来。我心情很差,没好气地说:“都已经给你们牵线搭桥了,你一个大男人自己约去呗。”
础劳一脸真诚:“我何尝不想啊,可人家就是不肯接我电话,发信息也不回……”
我摊开双手,表示无奈:“那我只能爱莫能助了,谈恋爱娶媳妇生孩子这种事你还是自力更生吧,我总不能一辈子给你当外援!”
础劳似乎想通了,兀自躺床上拨电话。我的古董手机恰巧也响了,离别一天有余的齐欢在《牧人妈妈》的袅袅余音中温柔地呼唤:“春林,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很想你呀!”
“我今天办了手续,已经被报社录取了,正式工作了。”我想着先报喜后谈情,可齐欢好象不怎么兴奋,言不由衷地说:
“那我只好恭喜你呀……”
“我工作了你不高兴吗?”
“不是那样的。我的意思是说你进报社工作,可能就在呼和浩特长久呆下去了,这样的话我们的相聚日期也被拖得越来越远。”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经常走动走动嘛,等有空了我会故地重游,去沈阳看你。”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你来沈阳工作该有多好,在这儿你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啊,进机关或做生意,业余时间搞学术研究,都可以的嘛,最重要的是咱们俩还能长相厮守。”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怎么去选择行业?沈阳是比呼和浩特发达,不过有一点肯定不如这里。呼和浩特有民族氛围,至少在街面和门牌上有蒙文,大街上也能经常听到有人说蒙语,这样的环境我呆着舒服。要是离开它去沈阳,即使找到了一份像别人说的好工作,我也会感觉被扔进了空气稀薄的小盒子里,透不过气来。”
齐欢不再说话,难过地嘤嘤啜泣起来。我只好讲一些假大空道理,安慰她别伤心,照顾好自己,事情会好起来的,要相信未来,我们很快有好的结果。其实说这些废话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未来就是未知的将来,好不好你怎么去保证?要相信未来?骗鬼去吧!可现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麻醉她,还有麻醉我自己。
础劳还在那里锲而不舍地打电话,突然把手机扔到床上,气愤地说:“靠,关机了!她这明显是不想跟我接触嘛。”我正要取笑他,听见有敲门声,就去开门。
来者是我最不想见面的鸟大姨。“她”背着一卷行李站在门口,地下还放了一个大大的箱包。他来干吗?怎么我到哪儿他也跟到哪儿,这一天就跟他干上了?
“你找谁?”我面无表情,质问道。
“哎呀,你先让我进去吧,一会儿再详细说。”鸟大姨推开我走进屋里,把行李和箱包都放在客厅地板上,主动跟云哥、谢胖子打招呼:“我是民生部的鸟捷啊,以前住三号楼的,今天下班社办突然通知我们搬家,那房子不给住了,就把我们分流了,让我来你们这里住。”
“住就住呗。”谢胖子很不屑地说。
“那我住哪个屋啊?阳面大还是阴面大,哪个屋暖和?我怕冷。”
“废话!大冬天的肯定是阳面屋子暖和吧,有日照。”我也不留情面。
“那我就住阳面,嘻嘻……”
云哥他们的阳面屋子还真有一张空床,鸟大姨毫不客气动手收拾起来。我是不可能去帮忙的,没想到础劳他们三人也像商量好了似的选择袖手旁观,谁都不上前搭把手,任由鸟大姨自己在那里瞎折腾。这姓鸟的伪娘留给人的第一印象也太差劲了。
安顿妥当后,鸟大姨回归常态,开始刺激人了:“小韩,大家都是同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照顾啊,你可不能欺负我!”我想是啊,这长年累月跟你同住一屋,我非得心脏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