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晓田幸福地享用着她的麻辣美味。谢天谢地,她最后终于被这边越发升级的打架吵闹动静吸引住,慌忙推开人群挤进来,左拉右扯,阻止那些保安继续围攻我。保安们骂骂咧咧的,停手了。包晓田急得都哭了,俯下身慢慢扶我起来。不知道又是哪个不讲究的家伙啥时候怎么打的,我摸摸脸部检查各个零部件是否齐全,发现鼻子流血了,右脸也肿了,很疼。
包晓田哭着给我擦血,又对那帮人尖声大喊:“你们一群土匪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要是把人打坏了看你们怎么办?一帮流氓,看我不把你们店整黄了!”
保安们不能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没人敢应话。包晓田更来劲了,开始怒骂围观人群:“看什么看?都有病是不?走开啦!!”她扶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跑过去将外衣和手提包拿了,然后搀着我走出饭店。服务员、保安和精干女人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去,没人追要餐费。挨一顿打,省一顿饭钱?这账怎么算呀?
我血流不止,包晓田泪流不断。她掏出湿巾卷巴卷巴堵住我流血的鼻孔,不无心疼地说:“春林哥哥,你忍着点啊,咱们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
“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事,不用去了。”我说的是事实。鼻子流血但不疼,右脸红肿也无大碍,估计养几天就好了。至于后背和屁股上的伤更不用担心,都皮糙肉厚的,那点拳脚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包晓田却不这样认为,坚持要陪我去医院检查。
去就去吧,这么多年我身体棒得都没去过什么医院,今天正好见识见识。我让包晓田领着打车赶到最近的一家医院。门诊部早下班了,只能到急诊室。一进门,包晓田便扯开嗓子,满走廊哭喊着找医生:“我男朋友受伤了!大夫,快点给看一下!快点快点!”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马上不行了,要见阎王爷了。
一位中年女医生从走廊尽头的病房疾步走出来,接我去检查室,详细查看伤痛部位。可能对打架斗殴流血受伤这种事见怪不怪了,女医生摇头叹气道:“没什么大碍,鼻子那块做个简单的止血清理就好了。脸上的浮肿就等着自然消肿吧。现在的年轻人天天打架,真是没法说!”
“不是打架呀大夫。我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抖落鞋里的沙子,有个好心的环卫工以为我触电了,抄起木棒就给两下。然后就成这样子了……”我胡编乱造,惹得这位严肃拘谨的医生忍不住扑哧一笑。
包晓田跑前跑后,又去收费处交钱。当班的年轻女护士托着医疗器械托盘懒洋洋地走过来,帮我止血清理。走到跟前,女护士张大嘴巴差点叫出声来,我也认出了她,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换过一口气。她是前天组团相亲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乌日娜,早听说她在什么医院工作,想不到今晚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见。乌日娜尴尬极了,可能是觉得这次约会太过突然,她自己没有准备;其实我比她更尴尬,因为包晓田交完治疗费很快回来了,嘴里还嚷嚷着问乌日娜:“护士,我男朋友他没事吧?”包晓田不认识乌日娜,也不知道有相亲这档子事,不怪她口无遮拦。
带上“女朋友”和相亲对象“约会”,这事怎么说也是太离谱了。乌日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干脆闭嘴不作任何解释,心想这样也挺好,就像包晓田诅咒齐欢的那样,早死早投胎,免得以后还有什么约会呀吃饭呀等等麻烦。唯一缺憾就是,这样会间接地伤害善良的乌云花老师。
乌日娜没有现场发飙,做完该做的事情,扭头便走。警报已解除,我用手拍拍胸口,平复一下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肝,哄骗包晓田说:“我已经没事了,咱们快走吧。”刚才真有点担心,这两个女人说不好会捅破真相,揪发挠脸大干一场,现场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所以想着赶紧撤。现在平安无事,看来都是我庸人自扰了。
回去路上,我提议说:“咱们步行走走吧,不打车,我想在冷风中让自己清醒清醒。”
包晓田这时候也变得幽默了,一摆手说:“那好,走我们自己的路,让别人打车去吧!”说完她又挽起我的手臂,关切地问:“春林哥哥,你现在还疼不疼?”
“我是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行动派,从小吵架干仗摸爬滚打走过来的,没那么娇气。”
“那你吃饭时候好好的,后来怎么就打起来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招牌写错了,我得让他们改改,没想到那个女人还挺骄横的,我生气了,然后就动手了呗。”
“写错了就写错了,你干吗多管闲事自讨没趣?还动手?”
“你不懂,这不叫多管闲事,这是气节问题!”
“那个气节能当饭吃吗?以后可不能这样极端了春林哥哥,你不知道,今天都把我吓死了……”
我摇摇头,不再跟她理论,说出花来她也不懂。
两人顶风漫步,清醒地走到报社单身公寓门口。包晓田没有回家的意思,说要上去照顾我。我怕础劳知道我们单独约会后免不了胡思乱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一口回绝她的请求,只说明天有空再约吧。登门无望,包晓田不得不停住脚步,再三嘱咐我回去后擦拭药水,热敷消肿,然后悻悻地拦住一辆出租车走了。两公里的距离还打车,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太奢侈了。
我挪动沉重的脚步慢慢爬上楼梯,有点疲惫,有点郁闷,与记者节聚餐那天晚上喝高了往回走的感觉极其相似,只不过时间稍早了一些。门外又听见屋里有女人的淫浪笑声。研究毛片还是上演真人秀,我真猜不准了。扭动钥匙打开门,客厅里赫然出现一帮快乐男女,围坐在烂沙发上嘻嘻哈哈打牌玩游戏。础劳果然在场,云哥、谢胖子、鸟大姨以及上次来串门结果引起云哥自慰**的那两个傻妞也在。看见我鼻青脸肿的样子,础劳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谢胖子最坏,趁机揶揄我:“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扶老太太过马路,月黑风高着急忙慌的摔着了呗。”两个傻妞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事发环境没错,行动内容不对。我今天是帮助一个被抢劫的小姑娘追回钱包,和歹徒展开殊死搏斗,所以弄成了这个样子。”我顺着谢胖子的意思胡扯下去。
一吹牛,肚子就饿;一饿肚子,看啥都是食物。一个大饼脸傻妞拿牌捂住嘴,做出很害怕的样子。另一个包子脸傻妞使劲瞪大她那双被条条褶子团团围住的小眼睛,严肃认真地劝告说:“见义勇为这种事千万别做,自己万一被伤害了都没地方说理去!”我看她们的脸,肚子已经吃饱了,听她们的话,心情更加轻松了。
础劳放下手中的扑克去找红药水,鸟大姨倒热水给我洗脸。牌局被迫暂停。简单处理完毕,我就上床躺下了。础劳尾随而来,刨根问底继续打听:“韩哥,你骗他们可以,但是骗不了我。说说,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了?不相信你干那种事。”
我真不想告知实情,就随口编了个理由说:“下班后去看学哥,在公交车上跟几个社会青年抢座位打架了。”
这回他相信了,也不再关注我了,话锋一转马上问起包晓田:“不知道晓田妹妹最近怎么样了?我这一星期净忙着照顾同学,把心爱的姑娘给冷落了。”
哈哈,心爱的姑娘!你心爱的姑娘经常跟我秘密约会,都跟我舌吻了,如果知道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会怎么样?首先让我还钱,然后呢?割腕?跳楼?喝药?上吊?撞墙?还是算了吧,第一我现在没钱,第二别让你家亲人跟着死去活来的难受。
“最近我也没怎么联系,她应该是忙着上课呢吧。”我隐瞒实情,敷衍两句完事。说谎不打草稿,骗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我现在真是堕落到一定程度了。
础劳陪云哥、傻妞们又玩了一会儿,十二点左右散局了回来休息。那时,我冻得还没睡着。础劳躺在被窝里点上一根烟,神神秘秘地说:“韩哥,你说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我们这个破暖气还冻得让人受不了,所以我想明天出去租房子住。你也跟我过去住吧,不用你掏钱……”
“你爸不是在呼市给你买了一套新房子吗?还租什么房子呀?”我不解地问问。
“买是买了,但是还没有装修,等明年开春了再动工。”
“哦,那我明天陪你出去找找合适的出租房。住还是你一个人住吧,我留守原地。”
“为什么?你不怕冻着?我们俩同住不是挺好的吗?”
“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韩哥。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再说有你在场,包晓田才有可能上我那里去啊。”这小子终于说实话了。原来他不是怕我冻着,而是想让我帮他钓到包晓田。既然这样,那我更不能助纣为虐了!不管怎么磨,我始终没答应跟他搬过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