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过后,大会进入分组讨论阶段。这两天,我一直带着笔记本电脑上会场,与汉语新闻记者一样大大方方地现场写稿。准确地说,稿子由我和乌云花老师两人合作完成,她负责口述内容,我承担打字输入,配合比较默契。
  星期四上午的小组会议开始不久,哈大脑袋就给乌云花老师发来一条短信,说吴总编下午有事不能来驻会宾馆,审稿时间提前到上午十一点。他意思是让我们早点交稿,不要误事。乌云花老师说那就快点写吧。我运指如飞,加快输入速度,正要打完最后一段内容,电脑突然死机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这烂电脑真够要命的了!我不能跟机器叫劲,没办法,只好重启再打。开机速度慢,运行程序更迟钝,好不容易打开了原始文件,刚加上两行内容,死机悲剧再次出现。
  如此折腾两回,时间也过十点半了。乌云花老师慢吞吞地说还是手写吧,有保障。她摊开稿纸,规规整整地画起代钦老混蛋所说的“牛头大字”来。
  乌云花真是慢性子,不慌不忙足足写了一个小时。稿子写完,马上去找领导逐级签审。哈大脑袋宾馆房间没有人,打电话得知他在吴姓夜明猪那里。我们又找过去了。夜明猪住的房间比记者们的豪华多了,是带客厅的大套间,傻子都明白这是社里为他特意安排的,好让很方便地泡女人吧,反正我是知道孙洋就住在这一楼层。
  房间里,夜明猪和哈大脑袋两个混蛋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鬼迷溜眼地交谈着什么。哈大脑袋一脸奴才相,对夜明猪和风细雨媚笑几下,转过脸对我们呲牙咧嘴呵斥道:“怎么现在刚来?已经跟你们说了十一点了吗?”屋里四人全是蒙古族,都能听说读写蒙语,这家伙非得用他那独具特色的语法混乱措辞不当的汉语来讲,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有何用意。
  我不管那些,直接用蒙语回答:“(蒙语)电脑总死机,耽误了不少工夫,最后是乌老师手写完成的。所以来晚了!”
  哈大脑袋仍坚持自己的特色,开始埋怨起来:“跟你说吧我那个不好使的,你就是逼我!非要装什么破软件,惹祸高兴吧?把电脑弄坏了你可要赔的啊!”
  听他说话既可气又好笑,还有一点无奈。行啦,既然都不好使了还跟你啰嗦个屁呀?我把稿子直接扔给他。他假装认真地看了一遍,签下大名后迅速转递给夜明猪。老色鬼这次倒是没那么严厉,默默戴上老花镜、细细抠起稿子来。碰到一个有疑问的地方,他从镜片上方翻翻白眼,问道:“这个参加分组讨论的领导都没有错吧?一定要核对准确啊!”
  乌云花老师可能着急了,居然也用汉语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保证没问题,我核实过很多遍的……”
  夜明猪继续审改,末了,大笔一挥签上了那个花两块钱买来练习的艺术划拉体。
  说着汉语、写着汉字来审改蒙文稿,这事咋看咋觉得滑稽搞笑,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稿子被送去报社校对排版后,乌云花老师笑眯眯地来到我房间,试探着问道:“(蒙语)小伙子,阿姨这几天忙得差点把你们约会的大事给忘了,今天突然想了起来。你是不是也想过呀?先别着急啊,等大会开完了阿姨一定会给你们安排。”
  我没敢开口回应,只是鬼笑着点点头,心想我着哪门子急啊?我倒怕你着急上火了,得知实情后别疯了就行。那个乌日娜也是啊,上次那事过去都快一个星期了,她愣是没给自己姑姑透漏半句,嘴够严实的,我还真有点小小的感激和佩服了。还有额日德木图,别看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烂泥扶不上墙的痞相,可是人的本质不坏,关键问题上还能靠得住,不打听、不议论、不造谣,对别人的八卦新闻根本不感兴趣。看来我是小人之心,多虑了……
  星期五早晨,我正准备跟着乌云花老师出去采访,哈大脑袋突然找过来吩咐道:“(蒙语)你今天单独出去采访一个小会!其他人都有事,人手调配不开。”
  “(蒙语)那是什么会议?我能独自承担吗?”我需要先搞清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哈大脑袋喜欢玩阴的,没事总想着害我。
  “(蒙语)没事,只是大会当中套开的一个小会而已,根本不会有领导去!”
  没有领导就好办,其他事情只是小菜一碟,无关紧要。我痛快地接下了任务,又问乌云花老师这笔记本电脑是你带还是我带。她说你拿走吧,反正我也不会用。我谢过了,急忙赶去会场。
  哈大脑袋!这老小子净骗人,说不会有领导,可我到了会场一眼就瞅见主席台上坐着好几位气度不凡的大人物。幸好带来了乌云花老师赠送的几大班子领导排名名单。我照着那名单一一核对主席台上的领导名签,果然有收获,有四个人是新闻稿中必须点名的主。记下他们的名字,我长抒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还算机灵,没被哈大脑袋忽悠。
  会议开始了。我独自坐到会场最后排,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理顺思路写起稿来。哈大脑袋的烂电脑今天还挺给面子,自始至终没出现死机或卡壳现象。
  散会后我又去找民生部记者房间,让冯青帮忙把电脑连上,打印出文稿。负责打杂的鸟大姨见了我嘿嘿两笑。我问他驻会吃得习不习惯。他连忙说还可以,多谢韩老师关心。张林从外边走进来,一本正经地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说对象都黄了还结什么结。张林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嘱咐说不管什么时候办,记得一定要通知,我肯定去,不会赖账。估计他是想回报我参加他婚礼的大恩大德,好不让我在背后骂他**,就像他自己大骂电视台苟波一样。
  依依不舍挥手作别可爱又可恨的民生部前同事们,我拿着打印文稿先找哈大脑袋初审,然后又找吴姓夜明猪终审。敲半天门都没反应,不是上吊死翘翘了就是外出泡女人了,要知道这老色鬼可是啥都干得出来的!主人不在,看家护院的狗腿子应该知道他去向吧。我再次找到哈大脑袋,直接用汉语问他:“吴总编消失了,没人审稿怎么办?”
  哈哈,消失了!哈大脑袋没有纠正我用词不当,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晃晃硕大的脑袋,很平静地告诉我:“吴总编有私事不来了,刚通知的,今天让吉主任临时代审。”
  简直胡说八道!地球人都晓得你的打法,那是刚通知的事吗?那个吴姓夜明猪也是,工作期间怎么总出去办私事?难道还在打离婚官司?或者跟新情人幽会去了?不知足的老色鬼,你驻地宾馆有孙洋,憋得不行可以在这里解决呀,舍近求远跑外边干什么玩意?
  骂归骂,事情还得需要按人家指示来。我无奈去找吉老汉。吉老汉的房间和吴姓夜明猪一样,都是一个人住的大套间。作为社办主任,他大权在握,掌管着报社一帮人的吃喝拉撒嫖赌抽,自己待遇肯定差不了。当我进屋这老酒鬼早已喝得迷迷瞪瞪的了,卷着舌头喷口水,很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纯粹是自作多情!劫财劫色、绑架勒索,你说干哪个也不能找你呀?
  我面无表情地说:“送审稿子。”
  他噗噗大口喘气,忽然冷眼喝道:“就这事?拿过来!”吉老汉今天变态了,汉语说得那是铿锵有力,言简意赅,重点突出,凝练清晰,可比以前强多了。
  吉老汉只大体扫了一眼标题栏,爽快地说:“不错,拿走吧!”
  我说:“通过了?那您得签字!”
  吉老汉噢了一声,非常“负责任”地郑重签下‘吉日嘎拉’四个汉字。我敢肯定他连稿子啥内容都不知道,签字也只是走过场装样子罢了。不过有他签字我的稿子就算过关了,我才懒得管那么多闲事呢。
  又到了讨厌的周末晚上。吃饭、洗脚、读报、看电视,整个晚上我的心一直悬着,怕自己中招,再惨遭什么飞来横祸。我系统总结了上两次星期五事故的经验教训,科学断定只要包晓田不掺合,自己就能平安无事。谢天谢地,她还真的遵守了承诺,始终没来打扰我,这一晚过得风平浪静,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