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胜晚上没回学校,跟我挤一张床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他主动向我报告:“(蒙语)哥,昨晚你手机来了一个电话,我替你接了。人家说让你星期一去电视台面试。”
  面试?好事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给我受伤的小心灵一个迟来的安慰和补偿吧。我现在急需工作,急需挣钱,急需还债。正值高兴,包文英又精准把握时间打来了电话。
  “(蒙语)电视台笔试成绩出来了,你接到面试通知了吗?赶紧问问吧。”包文英一直很关心我的事情,和他哥哥一样,兄妹俩都有一颗菩萨心肠。
  “(蒙语)接到了!我刚刚知道!”我挺直脊背,极力克制身上疼痛和一阵阵泛上来的呕吐感,回答说。
  “(蒙语)嗯,太好了!告诉你,我也进面试了……”我都没问,可人家主动报喜。如此想来,她笔试答题情况还不赖,我又一次对人看差了眼。
  “(蒙语)那我恭喜你啊!”
  “(蒙语)客气什么?以后咱们共同努力吧……你现在做什么呢?方便的话我过去看你,给你做一顿饭。”包文英委婉地表达自己主动请缨想照顾我生活的愿望。我说过了,谁娶她谁享福,绝对没错。
  “(蒙语)我跟蒙院的表弟在一起,不太方便……”我真是贱种,有福气主动送上门都不去接着。
  “(蒙语)那好吧,只能改天了。”包文英带着遗憾挂机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又钻进被窝里蜷缩着,不想起床。白永胜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认真地告诫我说:“(蒙语)哥,你有事别赖在我身上呀,去做你的吧。我马上回学校,萨日娜在叫我。”这个萨日娜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反正以前也没听他说过。
  “(蒙语)赶紧滚蛋,尽早消失!”
  送走了白永胜,我独自一人傻呆在房间里,直到晚上。一天一夜,滴米未进,居然还能活着。晚上九点多,础劳又带着包晓田回来了。他们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我想自己还是出去吧,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不乱,反正大家都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差这一晚,就让他们随便折腾去吧!我在芝麻绿豆小事小情上很男人,说到做到,刚有那种想法马上付诸行动,真的披上了外套,拉开门走出去。在小区里转了两圈,又慢腾腾地度到大院门口的商店,买了平时不敢吃的蛋糕、面包、奶皮等美味食物,准备回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再节省也没用,该出去的钱怎么都挡不住,就象那个五千块冤枉钱,一甩出去就顶我一年抠抠搜搜,白费力气。
  我抱着食物回家,一进门发现础劳他们俩还没走,嘻嘻哈哈正说笑着什么。包晓田一看到食物就兴奋得又跳又叫:“好吃的!是给我买的吧?”我没办法了,只好把买来的东西全部端到茶几上,“慈祥地”地招待他们说吃吧吃吧,撑死你们。
  “谢谢韩哥!”包晓田在础劳面前故意改口,不再叫我春林哥哥了。我恨不能跳过去一把掐死她。电视上开始播放腻腻歪歪的韩国泡沫剧。包晓田时不时对着屏幕发呆,怕是想到以前的情景了吧。
  “你们慢慢看,我回屋休息了。”我觉得气氛不对,便起身告辞。
  “韩哥你不看吗?”础劳问。他真是傻得可爱。
  “不看,我要睡觉了。我老了,跟你们有代沟。”我故意拉开距离疏远他们。
  础劳心怀鬼胎,很体谅地朝我点点头。刚回房间躺下不久,我就接到了包晓田的短信:“你还真能撑得住!”她真是糊涂,以为那样胡搞瞎搞就能让我有所触动,殊不知她这样堕落了,都钻入别人怀抱了,即使我想回头也不可能了呀。
  我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切!”短信发出去几秒钟,客厅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着急忙慌跑出去问怎么了。包晓田朝我飞了一个媚眼,娇嗲说:“韩哥,饮料喝光了。”她摇着饮料瓶向我示威。
  我并不生气:“作为韩哥,我有义务伺候好你们俩,没问题,我下去买!”
  础劳蹭地站起来,抢先表态道:“我去吧!”
  “你给我坐下!”包晓田严厉呵斥他,然后突然变脸,笑吟吟地望着我夸赞道:“韩哥,你真是个大善人!”
  我又微笑着说:“是啊,你韩哥我向来助人为乐,一天不做好事心里就憋得慌。”
  础劳对包晓田非常上心,看她的眼神都惊慌不定。你这个小疯子,既然不爱人家就不应该这样玩弄他,利用他。我心中责怪着包晓田,慢悠悠地走去刚才的那家商店,买了五升装的超大瓶饮料。往回走时突然悲从中来,内心涌出一股想哭的冲动。真是莫名其妙复杂难理的一种心理状态。我努力平复胸口的窒闷,骗自己说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的,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的。
  打开房门,我赫然发现他们正在沙发上拥抱接吻。看我进来,础劳想挣脱,包晓田却死死箍住他脖子不放。
  “没关系,继续吧,你们就当我是空气好了……”我慈祥地说着,把饮料放在他们面前,然后撤回房间。隐约听到础劳在那边劝解:“在别人面前应该节制一点。”接着又听到包晓田大喊:“节制什么,不想做你就滚开!”
  时间已过午夜一点,包晓田还没有回家的意思,仍在客厅黏糊着。管她的呢,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空腹裸体钻进被窝,辗转反侧半天都睡不着。卧室门突然砰的一声,包晓田推门闯进来了。
  “又想让我买什么?晓田妹妹!”我讥讽地看着她如玉的脸,冷冷地问道。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中闪动着哀求的泪花。我心头一软,压低声音问她:“到底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如果他欺负我,你会出面帮我吗?”包晓田不假思索,镇定反问道。
  “你想让我出面?”我这是反反问。
  “嗯!”她重重地点头,表示肯定。
  “放心吧,他欺负不了你,倒是你别欺负人家就阿弥陀佛了!”
  包晓田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什么也不说转身便走。我刚松一口气,她立刻又折了回来,笑嘻嘻地叫唤:“韩哥!”她就是这样子,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情绪与表情变化实在太快,一般人适应不了。
  “这回又有什么事啊?”
  “管您借个套子。”
  “什么?套子?”我怒不可遏,大骂道:“套你大爷!”
  包晓田傻愣愣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掰开手指头算起账,口中还念念有词:“你是我哥哥,我大爷也是你大爷……”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小声哀求道:“晓田,我求你赶紧走吧,你这样糟践自己,就是为了报复我吗?就是为了让我回头吗?何必呢!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已经不可能了,真的!”
  知难而上,愈挫愈勇,包晓田真是这样的倔脾气。她认认真真听完我的哀求式警告,也学着我的语气,小声念叨起来:“韩哥,我求你千万千万别误会,何必呢!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他是正常交往,正大光明谈恋爱,你不要瞎激动!”
  “好好好!”我不再吱声,用被子蒙住了头。包晓田自觉无趣,随后悻悻地离开我的房间。我就这样躺在床上,瞪大眼珠望着棉被里黑咕隆咚的狭小空间,任凭阳面卧室里似痛苦又欢愉的尖叫声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此时的包晓田应该像个被人遗弃的怨妇,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全身抽搐地奔腾在床上吧。我不敢多想,怕自己受不住。可是那边的声音实在太刺激了。好吧,我慌乱地穿上衣服跳下床,翻箱倒柜找棉花塞耳朵。在翻弄过程中,我故意加大动作力度,发出惊天动地巨大声响,以警示他们在换位做爱的同时学会换位思考,适当地尊重一下我这个无辜旁人。
  我捂着耳朵呆坐到凌晨两点,整个人精神得完全没有睡意。快得精神分裂症了,急需想个法子拯救自己。出去转转吧,或许会有所收获。我走出了家门,走到小区外边黑漆漆的大街上。手里握着蒙文手机,翻开通话记录随便看看,它里边最新的记录是包文英,就是上午打电话问考试成绩的那次。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她的号码。她居然没关机,并且很快接通了。
  “(蒙语)你怎么了?这么晚还没睡?”包文英打着哈欠问,但我敢肯定,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成分。
  “(蒙语)心里烦……”我只能实话实说了。
  “(蒙语)那你来我家里吧,我哥今天正好出差了,我现在一个人……”包家兄妹在电视台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民房,这个我是知道的。
  对于包文英的邀请,我心里根本没去多想,拦了一辆鬼鬼祟祟的出租车,按照她提供的地址径直赶去她家里。一声敲门过后,包文英穿着睡袍开门迎接我。
  “(蒙语)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我微微点头客气道,突然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喉咙里有咸咸的味道。
  “(蒙语)客气什么?快进屋吧。”
  贤惠有余的包文英开始为我倒水,又自作主张,在自己睡的双人床的另一边加毯子、铺被子。她以为我这么晚来一定有那个意思,只是好面子不敢表露罢了,那么她自己主动一点,表现自然一点,一旦躺了不就水到渠成了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正常情况下应该会发生一些故事,所以说包文英想的没错。不幸的是,我天打雷劈绝对没有想过和她产生什么火花。
  “(蒙语)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我试图阻止包文英继续铺。
  “(蒙语)看你眼睛红红的,哭过了?”包文英并没有停止工作,边铺边问我。
  “(蒙语)没有啊!我就是想找一个人聊聊天,没别的意思。现在好了,我该走了。”我皱起眉头,惶然不安地说。
  “(蒙语)大晚上的来回走多危险啊,还是留下来吧……”她坚持不让我走。
  “(蒙语)那好吧,我睡地铺,你睡床。”我提出这样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包文英怕自己过于热情反而吓走了我,于是顺坡下驴,照我的话把被褥和毯子搬到地上。
  两人隔着一米的直线距离躺下,熄灯盖被子。包文英在黑暗中翻来覆去的,似乎在甜蜜地期待我快些摸到她床上。久不见动静,她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问话:“(蒙语)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伤心吗?跟我说说……”
  本想找人聊天,排解郁闷,可这时候我又不想说话了,闭目静气假装睡觉。包文英等不到我回应,又不能自己扑下来做什么,两相无奈只好把身体躺正了,不再说话。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她均匀呼吸,似乎睡得很安稳。
  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个晚上啊?住在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家里,原因是被自己曾喜欢过的女人活生生逼出来了。生活就是这么讽刺,就是这么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