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表态,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础劳打来的电话!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他怎么想起我来了?很奇怪,按理说钱也还了,房子也退出来了,不再欠他什么了……
  “韩哥,我是础劳。”础劳语气平静,态度谦恭,居然又叫我韩哥。算他还有点良心!
  “我知道。你有事吗?”我喘着粗气,硬生生地回应。
  “韩哥,晓田生病住院了,你知道吗?”础劳主动提起包晓田,说明他们俩藕断丝连,仍保持着联系。好一对苦命的鸳鸯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
  “啊?我不知道啊!她生什么病了?”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具体情况你还是自己去问吧,我也不太清楚。我想,她还是爱着你的,这个时候也最需要你的关心和呵护了!我告诉你地方,她在人民医院住院部的七楼……”础劳现在变得很懂事,学会了替别人考虑,看来我刚才误会他了。
  “好吧,我现在就去!你,你最近还好吗?”我心头一软,赶紧应下他的话,又关心地询问他本人的近况。其实我很清楚,础劳不会不好的,钱多,朋友多,神通广大,包晓田生病的这个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还是老样。你走了之后感觉心里空空的,只好努力工作打发时间。前两天还出差了!”
  “好,挺有出息的!”
  “韩哥,你就别笑话我了,等你有空出来坐坐吧……”
  我放下础劳的电话,抱歉地对嘎拉泰说:“(蒙语)嘎哥,我现在还不能走。有一个朋友住院了,正好也在这家医院!”
  “(蒙语)那先出去买点东西吧,一会儿我陪你上楼!”嘎拉泰的热心仗义一如既往,让我很是感动。
  “(蒙语)谢谢你嘎哥,可是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为我破费了!”我硬逼着嘎拉泰回单位工作,自己跑到医院门口精挑细选花大钱买了女孩子爱吃的几种南方水果,拼成一个果篮拎上,然后原路返回,爬楼梯爬到住院部七楼。
  按照础劳提供的地址,我顺利地找到了包晓田住的病房。她的面容很憔悴,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梅花阿姨坐在旁边守护照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来看望吧,娘俩同时流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两秒钟的过渡期之后,包晓田忽然抽抽搭搭地啜泣起来,细声细气的,像是很伤心。我绕到病床的另一侧,将水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默默地站着。包晓田抹了一把眼泪,轻声说:“妈,你先出去转一圈吧。”
  梅花阿姨善解人意,痛快地站了起来,给我一个淡淡的微笑,径直走出了病房。她的眼神中似乎包含着许许多多自己无法开口的言语。
  我坐到梅花阿姨腾出来的凳子上,小心翼翼地问包晓田:“你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我爸我妈离婚了!”包晓田答非所问,突然抖出猛料。
  “啊?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说呀?”今天的惊讶之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其中包金山的离婚最让人匪夷所思。物质条件丰裕,有着让很多人羡慕不已的社会地位,还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他是吃饱了撑的?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赶什么社会潮流?
  “别说你了,我也是前天刚刚知道的。我爸在外边找了一个女人,听说都交往两年了,还给她买房买车的。他一天到晚忙啊忙啊,原来都是为了那个女人。我和我妈都糊涂,一直没有注意。前段日子我妈偶然间发现了,就协议离婚了,他们俩还瞒了我好几天……”难怪包金山对梅花阿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总找茬干仗,原来姓包的他早已包了二奶。饱暖思**,他包金山也是大俗人一个!
  “然后你就受打击,气病了?你以前不是挺希望他们离婚的吗?”我承认自己有点不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讽刺挖苦人家。
  “那都是开玩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父母会真的离婚,我就觉得我们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永远不会分离。就说我这个名字,我爸姓包,我妈姓田,包晓田包晓田,当初给我起的时候意思就是他知晓、懂得、理解、守护她,可见他们有多恩爱。但是,终究还是分开了!”包晓田说着说着忍不住又轻轻啜泣起来。我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擦眼泪。宽慰人的好话不太会讲了,和她感觉有些陌生。
  包晓田继续说:“他们离婚是导火索,其实我的病根早在你那里落下了。你的心太狠,春林哥哥,有了那层关系就立刻抛弃人家,抛弃就抛弃吧,还找那样一个女朋友来恶心人。你哪怕找个比我好看的也行啊,我心里也能好受一些……”我早说过,包文英就是她的克星,一出场百分之百给她拍灭了。现在她这样埋怨和责怪,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甚至还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兴奋。因为她没有干巴巴地叫我韩哥,而是亲切地称呼为春林哥哥,就像最开始时候一样。
  “你想错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连她手都没摸过!”既然包晓田吐露了心声,那我也倒出实情吧。
  “怎么不承认了?那天明明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那都是为了气你、赶跑你而找的借口。因为你爸横拦竖挡,死活不让我跟你处,以为跟你搞对象就是高攀你们家。我受不了那种侮辱,所以才放下狠话疏远的你!”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我爸阻拦,你有可能选择我?”
  “是!跟齐欢分手后,我心里也想过,我不能骗自己,心里确实挺喜欢你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唉,我可能是没有那个福分吧……”
  “现在你父母离婚了,你爸的意见已经作废,晓田,我们还能再处下去吗?”秦都兰不能碰,吕雪娟碰不到,我现在正空虚寂寞得很,如果能和落难中的包晓田再续前缘,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一方面能解救她,另一方面又能解放我自己。
  “不可能了春林哥哥,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清白的我了!”包晓田指的是和础劳厮混在一起的那些经过吧,我不在乎,因为我也不是一个清白的人。
  “我不会那么想……”我咬紧牙关点点头,表示自己决不是轻率对待,在拿她开玩笑。
  “可是我想!我真糊涂!如果不是为了气你,没有和那个瘦猴子,唉,我们倒还有可能,现在是绝对不行了。就算你不在乎,我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不要妄下结论,你好好冷静地想一想!”
  “我们两个都糊涂,为了那么一点事,竟然互相猜忌互相折磨。唉,不谈这个了。你还是我的春林哥哥,永远都是!”把事情说开了,心里敞亮多了,久违的会心笑容又回到了包晓田的脸上:“我有点饿,春林哥哥你给我剥一个香蕉吧,我已经好几天没这么舒坦过了……”
  虽然已被明言拒绝,但我还是很高兴,赶忙掰开一根香蕉,剥开黄色的果皮,小心地递给她吃。梅花阿姨转一圈回来了,安静地坐到我旁边。看到女儿在吃东西,她露出欣慰的神色,轻声对我说:“(蒙语)都是我和你叔叔这点破事害了她。她性格急躁,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急火攻心得了重感冒。”
  我能说点什么!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离婚是最明智的选择?还是说当裤子失去皮带才懂得什么叫依赖,委曲求全复婚去吧?其实,这些道理都不是该我讲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叹气,对她们的遭遇表示一份同情。
  梅花阿姨接着说:“(蒙语)春林,晓田你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叔叔和我已经是这个样子,没办法改变了,我现在就是希望你们两个孩子能好好走下去,别学我们老一辈的。你是她的初恋,她真的很喜欢你,我的女儿我知道啊。能看出来,你对她也很好……”
  我又是一声叹息,说:“(蒙语)阿姨,我知道。现在不是我不想,而是晓田她不答应。我们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包晓田听不懂我和梅花阿姨之间的蒙语谈话,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要把我孤立在外,好吗?”
  “什么也没说,这孩子!”梅花阿姨嗔怪道。
  “哼,你们俩也和别人一样成心挤兑我!在上个星期五的班级文艺晚会上,我的一帮傻子同学不知道抽什么风了,非要让我演唱蒙语歌曲。这个我哪会呀?我跟他们一样嘛,可他们就起哄,说你是蒙族人,怎么着也得唱上两句蒙语吧?故意让我难堪!”包晓田比比划划地讲述着自己的糗事,逐渐恢复了活泼好动的天性。
  “我早就说过你,你觉得自己不会说蒙语就跟人家一样了?人家平时不说,可是心里认同吗?关键时刻还不是表露出来了?所以你也别奢望了,以后学两句蒙语吧,索性跟他们就不一样了,能怎么地?”我不再过多地计较有些人说不说蒙语的问题,可一旦有机会还是要尝试一下的。今天包晓田主动引出相关话题,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要从根本上改变她的固有想法。
  “看来还真是。那就学吧!等我学好了,你们也别想蒙我!”包晓田很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一上午成果不错,没白来。医院的中午休息时间快到了,我知趣地站起来,嘱咐说:“晓田你好好休养,我有空经常过来看你。”
  梅花阿姨送我到病房门口,真诚地说:“(蒙语)我跟她好好谈谈,阿姨真的希望你们接着处下去!”
  我挥手道别,大步走下楼梯。刚走到五层,包晓田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可能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来了吧。果然,包晓田问我怎么知道她病了,听谁说的。我吱吱唔唔地打哈哈,好不容易给她搪塞过去了。放下电话摸摸额头,都浸出了细密的冷汗。在刚才拒绝与我和好时,包晓田还斥骂础劳为瘦猴子呢,表明她对础劳仍没有免疫。如果这时候再说出消息来源,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