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务正业已很久,对麻花长辫和新闻选题会都有点陌生了。生活要快乐,工作要严谨。星期二早晨我按时起床,准时上班,跟着麻花长辫去会议室学习观摩。李银仓没来,在医院哭闹;嘎拉泰不在,轮值休息了。这一星期的新闻选题会由张少华道长主持。他温文儒雅,比较好说话,十几分钟的报题协调过程波澜不惊,平稳度过。没有异议,宣布散会。大家正准备撤离时,阿道长带着频道办公室的第一娇突然闯进来,摆摆手喝道:“都回去坐,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大家一声不吭,都乖乖地坐回去了。阿道长铁青着脸,愤怒地一敲桌子吼道:“昨天乌兰哈达的一个建筑工地发生火灾,四人死亡。别的媒体都抢先报道了,而我们呢?哪个栏目也没动静,都成了哑巴!”人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大家以为阿道长只是发发火骂几句就完事了,没想到他接下来还有更狠的决定,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这是重大的漏报事件!民生和地方栏目的制片人、记者编辑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掌握?”
  民生和地方栏目的两位制片人脸色都吓白了,低下头不说话。阿道长又敲起了桌子,怒问道:“杨制片,你说,乌兰哈达的责任编辑是谁?”
  “嘎拉泰!”杨制片小声报告道。
  “赵制片,你说,安全生产领域的分管记者是谁?”
  “邹云!”赵制片也小声报告道。
  “我决定,嘎拉泰、邹云两个人,每人扣除五百元的奖金!有了规章制度,一定要严格执行,要不然定它干啥?”阿道长和王德林说话都是一个口气,总喜欢用规定吓唬人。殊不知,带头破坏规矩、另眼相看厚此薄彼的正是他们自己!
  听说要处罚的是记者编辑,那两位制片人安心地抒了口气,活动活动颈椎,放松身体。
  阿道长一抬手,身后的第一娇连忙递给他一张纸。他皱着眉头说:“上星期六的新闻讲座,频道办已经统计出了缺席人员名单。各栏目都复印回去,照规定每人扣除二百元奖金,不能糊弄啊,我会检查的。王玲,你给念一下!”
  第一娇扯开嗓子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她那个名单当中居然还有嘎拉泰。这个我就纳闷了,那天明明是我顶替去的,第一娇当时也没发现什么呀。准是有人告了密!对,当时点名叫人,蒙语栏目的布仁巴图等几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来着。还想什么,肯定是他们了!昨天填报选单就已经有力地证明了他们的龌龊本性!嘎拉泰够可怜的,得罪小人太多,刚被宣判扣除五百,即刻又让额外追加了二百啊。
  选题会终于散了。我回到了办公室。麻花长辫忙着分配任务,编辑们依然挑肥拣瘦吵吵闹闹。曹伦巴特突然叫我去一趟他办公室。我以为他知道了新闻讲座冒名顶替的事,要借机收拾我,结果不是。他扔过来一沓发票,让我马上去会计科报账。又是跑腿的活儿!可我没弄过这个,不懂它的程序和做法,想问问曹伦巴特本人,这家伙却假装忙活不理人。看来又得求助嘎拉泰了。
  老烟枪嘎拉泰正在他的专属密室里独自过烟瘾。我找过去,先跟他解释讲座扣钱的事情:“(蒙语)早晨的选题会通报了新闻讲座缺席人员,怎么还有你呢?那天我确实去了,点名叫人也都天衣无缝,没有破绽的呀!”
  “(蒙语)我相信你。不用说,肯定是蒙语栏目那帮犊子干的!一群小人,最爱打小报告了!”嘎拉泰的观点和我的判断一致。
  “(蒙语)这也太无聊了吧?”
  “(蒙语)可不是吗?见不得别人好,互相拆台,想方设法把你搞臭……”嘎拉泰又骂开了,手中的香烟抽得一口接一口。
  我劝他少抽点烟,注意身子,顺便说出了这次求助的问题。他立刻带我回办公室,找出票据单和胶水,工工整整地填写、粘贴,整理好之后交给我。我高兴地跑去会计科。对口管账的中年女人很谨慎地问道:“杜尔本旗出差?几个人去的?”
  我也很谨慎地回答道:“出差是七个人,但我们制片人说只报三个领导的!”
  管账女人不再说什么了,噼里啪啦计算完毕,就把票据扔给了我,说核实确认后签上经办人的名字。我认真翻了一遍,发现还真是杜尔本旗当地的住宿发票,总面额估计要上千,不知道是曹伦巴特从哪儿掏弄来的。我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哈大脑袋很抠门,不过钱财还是明目张胆地揽,处于低级水平;曹伦巴特比他高明多了,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进行,很难让人抓住把柄。丢手机的时候我就说电视台的人比较阴险,看这两天的情况,那是一点都没冤枉他们啊。
  吕雪娟昨晚神秘失踪,直到临睡觉还在关机,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试打一个电话,还好,拨通了。人没死,一切都好说。我先稳住她,没有追问失踪原因,只是请她赏脸,中午陪我一起吃饭。她同意了,约定十一点半在大院门口见面。
  还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干什么好呢?上机练练手吧,实打实地学学画面剪辑技巧,为将来转为正式编辑做准备。两间办公室二十多号人,除了赞丹高娃,估计没一个人愿意出来帮忙。在一片要死要活的尖笑声中,我丢失五秒钟的地球时间,悄然穿越到赞丹高娃的身旁,礼貌性地向她提出请求。她痛快地答应了,拿上两本带子找到一个机房,手把手演示,把操作原理和技术细节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教给我。她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