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熬到了第二天的日出,我早早起床整理内务,洗漱吃饭,还漫不经心地看了几分钟NBA赛事直播。础劳中间出去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十一点,看时间一分一秒地临近,我再也坐不住了,抄起手机就往出跑,础劳也跟了过来。
呼和浩特火车站离我们的单身公寓不过四里地。础劳做主,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很快赶到站前广场。出来时着急了,其实齐欢的到站时间还早着呢,于是我就在出站口那里呆呆地守着,望眼欲穿的。础劳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两张站台票,塞给我一张,说:“韩哥,咱们还是进站接吧,嫂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受这样的待遇呀。”
“小孩儿,瞎说什么呢?哪来的嫂子?”
“走吧,我有办法进站。”础劳做了个鬼脸,将我连拉带扯“劫持”到贵宾室通道,跟值班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就被轻松放行。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佩服起来:中专三年这小子没白混,还挺能吃得开,很有能力……
火车还没进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齐欢在几号车厢,她高兴地迅速回复过来。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呜呜呜……长途奔波而来的老式火车一脸倦容,呜呜咆哮着从铁轨尽头慢慢驶来。还没等它停稳,我两步并一步急忙跑过去找齐欢的车厢,也不管础劳跟没跟上。列车终于稳稳停下,乘务员缓慢放下梯子。一个,两个,三个……疲惫的乘客们鱼贯而出。我挤到车门跟前,焦急地等待着让我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那个远方恋人。车上接连走下来几十号人,然后终于有一位长发披肩的漂亮姑娘轻轻闯入我眼帘。
“春林,我在这儿!”齐欢挥手高呼着跌跌撞撞跳下车,一把将我抱住,身体贴得紧紧的,早已泣不成声。我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滚动着泪花,右手轻轻拍拍她后背,传达自己的爱意和力量,却不知我们的亲昵缠绵已引起周围很多人好奇的目光。
础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捡起了齐欢扔在地上的旅行包,然后站在一旁耐心等待我和齐欢的狂热激情慢慢退烧。
我为齐欢拭去了眼泪,哽咽地说:“别哭,再哭肿眼睛就成了熊猫眼了,不好看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一个宿舍的础劳,我好哥们。”
“嫂子好!”础劳点头哈腰俏皮得很。我事前根本没允许他这样叫,所以狠狠瞪了一眼,怪他胡乱凑热闹。可惜警告不起作用,础劳依旧嘻嘻哈哈的。
齐欢刚刚发现身边还有个小伙子傻站着看自己表演,而且还帮忙拿东西,一种羞涩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轻声细语地打招呼:“你好!”随即转过身来在我肩膀上轻轻打一拳,嗔怪道:“讨厌,有人在也不告诉我。”
“好啦,甜蜜完了咱们出去吧,好多话你们等到晚上再说吧。”础劳鬼笑着拎起旅行包就往外走。
“础劳,把包给我,我来拎吧。”我在后边喊着,础劳故意装聋作哑头也不回。你就这样好好表现吧!我茫然地摇摇头,牵起齐欢的纤纤玉手随后跟过去。
在呼和浩特火车站简陋狭窄的站台上,两个年轻人手牵手并肩而行的美丽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嘈杂混乱的出站大厅里。事后我常常想起,如果将当时的我和齐欢拍进电影里,该是多么令人艳羡的唯美情景啊!
走出车站,础劳拦住一辆出租车,麻利地打开后排车门,呵呵笑道:“嫂子请进!”
齐欢说声谢谢,一脸羞涩地钻进车里。我紧挨着她坐下。础劳坐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将旅行包抱在腿上,吩咐司机说要去金源宾馆。
金源宾馆在报社单身公寓附近,出租车没几分钟就呼啸而至。础劳一个箭步冲到总台要登记房间,我赶忙追过去制止他:“础劳,你不能老破费。还是我来吧。”
“是啊是啊,已经很麻烦你的了。”齐欢附和着,掏出证件和钱递给前台服务员。我身上有昨天买礼品剩下的几十元,料定不够交房费,所以没做进一步的表示。
础劳瞪大双眼,假装生气地说:“看不起人咋呀?这有甚了?韩哥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为他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实在过意不去那就改天再还呗。”说着把齐欢的钱原数退给她了。
础劳太热情,让人很难推辞。没辙,我领着齐欢走上三楼阳面的一个标间。屋子不大,室内设施也很简单,有电视、书桌、茶几和热水器等,但整体感觉很舒适洁净,被单被罩可能刚刚洗过,白白的,卫生间里还能洗澡。础劳放下旅行包,诡秘地说:“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俩恩恩爱爱互诉衷肠了。晚上我会打电话的,为嫂子接风洗尘。韩哥你出来一下。”
我不明白础劳又要干什么,只能跟了出来。到门外,础劳从上衣兜里掏出五百块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迅速塞进我手里溜开了,边走边说:“甚也别说了啊,我知道你情况。”
我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走进房间。齐欢迎过来,挽住我胳膊,不无怜悯地说:“春林你瘦了黑了,刚才你朋友在,我都没好意思说。”
“嗨,呼和浩特这地方你可不知道,气候干燥,动不动刮起漫天的沙尘暴,能不晒黑吗?再说刚来这个地方饮食方面也不太习惯。”
“真难为你了,看你这个样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没事,习惯就好。”
我们坐到床沿上互相依偎。电视里正播放韩国爱情肥皂剧《人鱼小姐》。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安排,现在演的正是男主人公受不住相思之苦,鼓起勇气去看望自己妻女的片断。齐欢显然受了剧情感染,眼圈微微泛红,喃喃自语道:“我很象这个李朱旺!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真的,想念一个人太痛苦了……”
我看出她内心的波动,赶忙劝说起来:“电视剧都是虚构的情节,你不要太伤心了,要哭坏身体那可不划算了。走,咱们先去填饱肚子,回来再看。”齐欢很听话,稍作整理便跟着走下楼。
我问她想吃什么。齐欢说:“咱们吃蒙餐吧,在沈阳时我老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尝什么?”
齐欢咬着下嘴唇,思考片刻说:“嗯,尝尝呼来巴达(东部蒙语:炒米)、浩音马哈(东部蒙语:羊肉)。我挺想吃的,只可惜在沈阳没发现有一家蒙餐店,吃不上。”
“可以啊,我教你的那两句蒙语还没忘?”齐欢的表现让我惊喜不已。
“毕其玛都海日太(蒙语:我爱你)!你教的我都不会忘记。其实不止这些最基本用语,我还托朋友从北京买书坚持自学日常会话呢,想不想听听?”
“看来你这个半拉蒙古人还真有点民族情感啊!”我故意打趣道。
“那可不?要不然你也不会找我了。我是从小没那个环境和机会,如果条件具备也能象你一样说一口流利的蒙语……”
各位看官请注意,我没有胡扯瞎掰,齐欢确实有蒙古族血统。她爸爸是从沈阳北边阜蒙县出来的老齐家蒙古人,一个老实巴交的机关干部,只是娶了一个刁蛮无理的女企业家,也就是齐欢的母亲。那两人到底怎么结合的我不好说,只隐隐约约记得齐欢说过一嘴,说自己姥爷是省里的什么大官。父母虽然是奇怪的组合,但齐欢没受他们影响,清纯无污染,在民大上学时就爱跟我们蒙语系学生接触,有什么活动也来参加,这样我和她才有了认识的机会。我刚开始以为齐欢不过是一个都市时尚女性,跟我志不同道不合的,差距很大,所以没太放在心上。齐欢却很执著,软磨硬泡地强迫我教她蒙语。她确实挺上进,不做作,经常主动搜集学习蒙古历史文化知识,还学唱草原歌曲,似乎在想方设法迎合我的口味。我不敢枉下断定,只是慢慢发现自己对她的戒备心理在一点点地消失,信任感在一天天地增强。后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我们接受了对方的爱意,一无反顾地走到了一起。
刚才齐欢说想吃蒙餐,我想起金源宾馆西侧巷子里有一家中等规模的蒙餐店,应该是锡林郭勒人开的吧,店名叫乌珠穆沁奶茶馆,从外头看着环境还不错。我问她去那儿行不行?齐欢没意见。定好了目标,我们直奔那家奶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