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少华主班,星期三早晨的选题会又得以顺利进行。散会令下达后,大家起身离座正准备撤出,会议室的门再次被准时打开,走进来两个人。昨天是阿道长领着第一娇,今天是孟和阿民领着一个变形金刚,准确地说是变形金刚和中国人的混血,黑高粗大,好象是个雄性。孟和阿民也和阿道长一样,一摆手喝道:“都回去坐,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大家又乖乖地坐回原地。孟和阿民捏声捏气地道:“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新闻频道新来的姜道长!昨天晚上我们领导班子紧急开会,专门研究有关人事安排,决定从今天起由姜道长代替阿道长,全面接管新闻频道的工作!任命文件马上下达!”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弄得人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全部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孟和阿民接着又讲了一些要求,要大家讲政治,讲团结,支持和配合姜道长的工作,打好打赢年底的新闻宣传硬仗。对于领导们的决定和要求,张少华带头鼓掌欢迎,随后还做了简短的表态性发言。
  选题会这才宣告结束。各栏目的头头们像腐肉苍蝇一般簇拥着新到任的姜道长,纷纷表态效忠,什么肉麻好听的话都说出来了。那些都是官场上的事,跟我等屁民关系不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回到办公室,蒙语栏目的编辑们也都在兴奋地议论着这次的重大人事调整。消息够灵通的,哪儿都躲不开了这是,那就听一听吧。人们说昨天晚上地方栏目的一条新闻出事了,性质很严重,领导班子连夜开会研究,孟和阿民以擅离职守、工作失职为由,极力主张对阿道长作出严厉处分,把他发配到全台最为清闲的文教中心,相当于让他提前退休了。
  我不知道蒙语栏目这帮人说的话可靠性有多大。如果是真的,那么孟和阿民可就牛逼了。他这次以组织的名义狠狠收拾不听话屡造反的阿道长,扳回了面子,树立了权威,关键是还报了数十箭之仇。这个机会他应该等了很长时间吧,现在终于抓住了,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高兴。前两天还共同战斗在**第一线呢,那时候他们两人处得多和谐多融洽啊,怎么突然就变天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今天上午新闻机房没有空位,不能找赞丹高娃学习画面剪辑了,在办公室呆着也不舒服,只好去找嘎拉泰消遣。他正在电脑上打稿子,看见我过来就把文件关掉了,一起又来到他的专属吸烟室。吞云吐雾间,我把阿道长被贬黜的好消息告诉他了,他却没有一点激动的意思:“(蒙语)昨天没来审片,新闻正好出事,该他倒霉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领导责任,什么工作失职,那都是扯蛋!人家一直瞄着他呢,就等着这个机会了!”
  “(蒙语)他对你们那么残酷无情,换走了也许是件好事吧?”
  “(蒙语)谁来都一样的,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我只是替阿勒德尔感到不值,那么容易就被人拿下了!他在新闻频道的实权岗位上风风火火干了这么久,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贬到了清水衙门,心里肯定很难受。这两天有空去慰问慰问吧……”嘎拉泰的想法特别古怪,上次去医院看望李银仓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对猪头王八蛋深恶痛绝,激烈抗拒不公平待遇,可是那些王八蛋一不留神失势倒了大霉,他也禁不住发起仁慈之心,不求回报地去关照和怜爱他们。
  “(蒙语)你就不怕农夫和蛇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吗?”
  “(蒙语)人各有命。如果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那我也没办法。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在坚强的表面之下,嘎拉泰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份难得的理智。
  “(蒙语)我可听说了,出事的正是你昨天编辑的那条新闻!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蒙语)把人家慈善会常务副会长的‘常务’两个字给弄丢了。慈善会是社会团体,但它的官员有级别,属于很高的层面,那种错误当然会引起有关领导不满。片子本来是海明老师的,他家里有事,把文字稿和配音做完之后扔给我了,我只是帮他剪了剪画面,而且值班道长也都审过,将来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我身上呀。”
  “(蒙语)但愿如此,我为你祈祷!”
  一支烟抽完了,我们两个开着玩笑往各自栏目走去。路过阿道长的办公室,我们幸运地发现了一个新情况,有几个农民工正在里边搬移桌子椅子,堆砌装修材料,干得可谓是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人人脸上都汗津津的。频道办第一娇也在那里帮忙。她将阿道长拿来充门面的那幅价值四万元的书法大作摘下来,一手拎起了又毫不含糊地扔在走廊过道上。太可惜了!我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别扔了,给我吧,挺好的东西嘛……”
  第一娇乜斜我一眼,轻蔑地说:“你要?充公了!”
  我靠,可恶的阿道长不过是被贬职任用,她以为人家违法犯罪了是吧?还充公呢!昨天还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今天就挺起腰肝口无遮掩踩巴人?
  嘎拉泰也加入对话,问第一娇她们在做什么。第一娇简单粗暴地介绍说新来的姜道长要在这里办公,可是嫌屋里装饰老土,要大兴土木重新装修。我有些怀疑,姜道长真的是嫌弃办公环境差吗?该不会是迷信避邪,觉得阿道长呆过的地方阴气太重了吧?
  “是寒气太重!我觉得应该用通体大窗户,通透大玻璃,这样采光才能好,您办公也舒服呀!”戴金丝眼镜、留微卷长发的一位美女陪着姜道长来到他将要入住的办公室门前,查看倒腾情况,提供装修建议。姜道长微微点头赞成她的话。美女继续发挥道:“姜道长,今天晚上我们栏目组带头请客,欢迎您来新闻频道上任。只有您工作舒服、生活开心,我们的新闻节目才能安全优质地播出,我们的新闻事业才能更好更顺利地向前发展呢!”
  “(蒙语)靠!这谁啊?这么明目张胆地巴结奉承,也不嫌臊得慌?”我拉着嘎拉泰给美女和金刚主动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边走边小声问道。
  “(蒙语)阿道长的最得力干将,社会文化栏目的制片人艾恋。当然了,现在人家摇身一变,立刻又成了新领导的御前红人。”嘎拉泰很气愤地说着:“(蒙语)她是阿道长一手提拔起来并且当作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的,你在新闻频道呆的时间长了就会明白那种意思。可是说实话,这女的很变态,不知道阿道长看中了她哪一点。”
  “(蒙语)就看中变态那一点呗!艾恋,爱恋,恋就是变态两个字各取上下部分组成的嘛,人家名字本来就很强悍。”我打趣说。
  “(蒙语)阿道长算是完了,人走茶凉,连办公室都被人刨了!”嘎拉泰还是摇摇头,无奈地替阿道长惋惜。他要继续工作,我不能再打扰了,只好独自往前走。
  女人善变,脸和心都善变。想想那个吕雪娟,她的劈腿出轨和这个艾恋的倒戈叛变绝对是一个性质,都会让人不齿和唾弃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现在我和阿道长真是同病相怜啊。幸运的是,我还有办法治她,阿道长却只能鞭长莫及干瞪眼了。
  治吕雪娟,就得动她的阿狗。这个不怨我。当初她要是不提出做男女朋友,她爱怎么乱就怎么乱去,我还懒得管呢。既然做了男女朋友,她还喜欢玩,那就要付出代价!
  我越想越生气,立即给六十一拨了个电话。我说再帮着联系联系那个刘长江吧,我有事求他。六十一很痛快地答应了。十分钟后,刘长江的电话打过来了,他约我中午面谈。我说好的,十二点钟去找你。
  托人办事需要钱。我觉得噼里啪啦暴打一顿,两千块钱足够了吧,打人又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只要身手敏捷有胆量就行。赶紧做做准备,去银行取钱,拿信封装好,坐公交车慢慢赶去约定地点。今天中午就不找吕雪娟了,虽然不见她本人,可命苦的我还是要为她的事情忙碌奔波。
  十二点钟,我和刘长江在内大东门附近的会友酒楼见面,就是上次为白永胜的破事喝酒喝到吐血的那家饭店。当时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在小混混面前低三下四的,没料到这么快又主动找上门,心甘情愿地来招惹他们了。
  刘长江一点没变,还是那副小眼肥猪的烂样。他还带了一个手下,就是那个黑脸山西打手,上次也见过面的。我为他们点了三道菜一瓶白酒。酒菜上齐,我斟满了三个人的杯子,首先提酒说:“今天找刘哥来,有一事相求,帮我教训一个人。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接?”
  “有钱就可以。小意思!”刘长江横横地说。
  “钱不是问题,只要把事情干净利落地办好就行!可是有一点,您不能问我为什么打人,我只能笼统地说是感情原因。那个男人的住址和长相特点现在就告诉你们。”
  “口气挺大呀,有钱了?现在在哪儿发财呢?改天兄弟们也跟着你沾沾光……”
  刘长江的一番挖苦让我顿生警觉,心想那可不行,办事留了尾巴那还不紧等着天天被你们骚扰?我还怎么安心地工作下去?得留个心眼!我清了清嗓子说:“上次见面时候就被报社开除了,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漂着呢,这钱都是我以前攒的。”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今天带来两千。我也不知道这个行情啊!”
  “两千可能不够,不过先拿来吧,就当首付了,其他的要看工作辛苦程度再说。”看我有些疑虑,刘长江拍着胸脯又说下去:“我们办事你放心,保证让你满意。不信,到时候你可以验货呀!”靠,真是人才啊!首付、验货都用到这里了,不做商业真是屈才了!
  我们谈妥了按揭打人的相关细节问题,心情舒爽地干掉一瓶酒,最后又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地走出饭店,挥手告别各奔东西了。
  这一中午,我没找吕雪娟,她当然也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