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文信先是挨着排儿地,找遍了兴文全县,所有大大小小的宾馆、旅社和医院,可是,他所得到的答复,却是十分一致的——从来也没有见过闫青华这么个人。
  于是,他又心急火燎地,跑到了各个房屋租赁所,去翻闫青华的名字,看看是不是这个因为知道自己犯下的案子发了,不敢回到自己的那个家里边住,便自己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另租了一间房子,藏着去住!当然,也是一律没有。
  这个欧阳文信一看,这城里边能够呆人的地方,都反反复复地找遍了,却死活也找不出她闫青华这个人来,这可怎么办是好呢?他心烦意乱地再一想,觉得,她闫青华是一个大活人,这人活着,不是怎么着,都得去吃饭吗?她闫青华知道自己犯了案子,白天或许是不敢出来乱跑乱动,那要是到了晚上,还是不肯偷着跑出来,吃点、喝点,那这人,还不是几天,就得活活地给饿死了呀?于是,这个心地实在的欧阳文信,就在每天的晚上,轮流地去到那些个,闫青华平常的日子里头爱吃,他欧阳文信也觉得可能比较安全,看着人家警察们好像是应该不太常来的,什么卖麻辣烫、小笼包、红油火锅的风味小食店门口,伸头探脑地悄悄儿“设伏站岗”,希望能碰巧了,在几分钟之后,从背后把这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闫青华,给一把抱住,好劝她去赶紧自首投案,以便能够来救上她一命!可是,这个伏击,他倒是一连气地打了好几天,就是逮不着人家闫青华的一点人影,把个欧阳文信急得,脑门子儿上头直冒油。
  欧阳文信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自己想去找的这个人,却始终找不着!蛮聪明的一个人,竟然让事儿,一下子,给急傻了!于是,这个欧阳文信,便索性一抹擦儿脸,吊了吊嗓子,扬起了自己的那个圆乎乎儿的大脑袋儿,咧开了大嘴,满大街地嚷嚷儿开了——闫青华!我在找你!你还有救!闫青华!我在找你!你还有救!你跟我去自首!杀不了头的!青华……
  他一个人,发了狂地,绕着几条大街,玩儿了命地,一个劲儿地穷叫唤不要紧。可是,这种古怪离奇的做法,却惹来了一大帮子人,好奇地在他欧阳文信的屁股后头儿,紧紧地跟着,如同看耍猴儿的似得,一步不离地,也跟着他一起,四城五街地满处乱转儿!弄得整个兴文县城里,一下子都堵塞交通了!
  一直悄悄地跟着欧阳文信的刑警队长“醉雷子”,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呀?便赶紧开着警车追上去,强拉、强拽儿着得,把这位眼看着就要被急疯了的欧阳文信,好说歹说地给拉上了自己的警车,忽儿得一下子,赶紧把警车,开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停下车来,先是又好气、又好笑地,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疯了似得欧阳文信,又强忍住自己那一肚子的气,耐下心来对他说,像你这样满大街地瞎嚷嚷儿,要是就能够把一个杀人嫌疑犯,给嚷嚷儿出来,那我们这些戴大盖帽儿的刑事警察,就都该一律下岗了!“醉雷子”对欧阳文信说,兴文城里,你就别嚷嚷儿了!百分之百,你是嚷嚷儿不出人来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我们这些个刑事警察,都牵着大狼狗,很专业地搜查过了!实话实说地明着告诉你吧——没有!
  欧阳文信一听这话,急了!说那怎么办呢?“醉雷子”先没有去搭理他,而是从警服的上衣口袋儿里面,摸出了一包香烟来,他一下子抽出了两支,自己先塞儿进自己的嘴里一支,然后,又扔给了自己的旁边,那个垂头丧气、急头恼脸的欧阳文信一支,在双方各自抽完了一支香烟之后,“醉雷子”又说,你欧阳先生,为什么不仔仔细细地研究一下,人家闫青华在逃跑的那天,拍给你的那封电报呢?我问你,那封电报里边的那一句,令人感到十分莫名其妙的话——“我有奶粉”,这四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嗯?你先别管她闫青华这个有奶粉、说奶粉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反正,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只有奶粉,这人就相当长的时间饿不死!我的意思是,她闫青华要是真得在手里头有奶粉,那么,她就是钻儿到大山里面,去藏着、猫儿着,那也是能够让她支持很长一段时间的!你有没有思考过这样一种可能性——这个闫青华,真得是又自己一个人,从给你拍发过电报的那个珙具,偷偷摸摸地溜回了兴文,但是,她慑于警方当天所进行的全城大搜捕,而并没有敢于进城,而是跑到了某一座大山里面,找上一处她自己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踏踏实实地藏下来,等着慢慢儿地给你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做打算呢!我十分认真地分析了,闫青华拍这样一封电报的心理动机,我认为,她在拍发那封电报的时候,已经是心里边觉得有一点万念俱灰!她误认为,自己杀死了人,一旦被捕,那就只有被拉出去枪毙的这一条出路了!所以,脑袋儿一下子会有一点发蒙!再加上,如同你那天说的,闫青华文化程度不高,可能有点词不达意!可是,她毕竟是专门地,在这封包含着有点同你诀别的意思的电报里边,提到了“我有奶粉”这四个字呀?如果,她所拍发的这封电报的目的,不是为了摆上一个疑兵之计,如果,她真得已经回到了兴文县内,那么,她回来的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爱你!还是因为她在心里面,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你!还是因为她想在你的身边,把肚子里面的孩子生下来,并且把孩子交给你!这些个包含着强烈的私人感情方面因素的心理目标,是在目前,支持着她闫青华个人意志的核心因素!我们判断,她拍发的这封电报的内容,应该是真实的!也就走说,闫青华目前,人,的确应该在兴文县境内,但是,具体藏在什么地方,我们不太清楚!而且,电报里边所说的那个“我有奶粉”,其实也真得没有什么词意之外的其他意思,她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你,她手里边有奶粉吃,一时半会儿的还饿不死!我们公安局,明天会组织警力去搜山!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们不可能天天搜、长期搜,所以,你找到闫青华的机会还是存在的!而且,我也相信,当你找到了闫青华,利用你同她之间的特殊关系,只要对她讲清楚法律的规定,以闫青华对你的信任,她跟随你前来投案自首的可能性,也的的确确是相当高的!你可以放心,我们有经验,当某一种超出正常范畴的意志力,起着支配作用时,人,是不会寻死的,而且,生命的适应性和耐受性,也会比平常要强大很多!闫青华的头脑中,目前起支配作用的意志力,就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所以,在完成此项目的之前,她应该是受到超常意志力的鼓舞,有力量去克服很多、甚至很大的,一个人在正常的心理状态之下克服不了的那些个困难的!如果,你真得找到了她,你一定要代表我们刑事警察,去转告她——代表着最广大的人民利益和意志的共和国《刑法》,和我们这些个受到《刑法》制约的人民警察,一定会充分地保证,每一位犯有任何凶行恶罪的孕妇,在最人道、最安全的医疗环境下,来分娩婴儿的!你要告诉她,在公安医院里面生孩子,一定要比藏在哪一个破山沟儿里头儿去生孩子,要更安全,更可靠!尤其是对孩子而言!你好好地记着,我觉得,仅仅凭着这么一句话,她闫青华就会立刻跟着你走的!
  欧阳文信听到这里,连忙插嘴问到:“金大队长!你是说她闫青华,有可能藏在大山里?靠着吃奶粉过日子?”
  “醉雷子”苦笑了一下说:“你觉得这县城里头,能藏得住人吗?我是说,闫青华有可能藏在哪一个山沟儿里,靠吃奶粉,而凑合着活着!过日子?过日子,你就不必奢望了!你没有犯过法,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体会到犯罪分子,尤其是犯了重案的犯罪嫌疑人,那种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的痛心疾首的感觉!你知道吗?有相当比例的人,犯了罪之后,本来已经把自己弄到哪个地方,藏得严严实实的,可是,终于还是选择了自首,其原因就是因为忍受不了,那种担心吊胆,心里面紧张害怕得,都要发疯了一般的强烈剌激,觉得索性自首,去痛痛快快地接受法律的惩罚,反倒一下子便轻松了!”
  欧阳文信赶紧说:“我明白了!这人哪儿,吊死了比悬着强!我也是这个脾气!我得走!我得赶紧找闫青华去!别我没找着,明天你们警察搜山,再把她人给一下子搜出来了,让我们青华,再丢了这个自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