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平息之后,她问他:“这山为什么叫雁荡山?我们为什么要来雁荡山?莫非这雁荡山注定是我们放荡的地方?”她哭了。他疲惫地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安慰她。他听说过,女人第一次与男人做爱,都会这样的。会痛恨甚至撕打她所爱的男人的。
  他希望她打他,拧他,咬他。
  可她没有。
  她那样疲惫,一动也不想动。
  山谷里的风,好凉快,好爽气。
  他能忘掉这些吗?不能,今生今世都不会。
  渡口上,渡轮在一趟趟地迎送往来的车辆,行人。
  他终于看见了她,他又看见了她那熟悉的身影。
  在她的身边,他又看见了胡世忠,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很潇酒的。
  他从树后闪出,站在路中,迎接他俩。
  他俩仍然那样亲昵地走着,谈笑风生,快要走近他了。
  “白燕!”他喊了一声。
  她先看见了他,脸色熬白,睁大了一双惊诧的眼睛,胡世忠也愣住了。
  他像一堵墙,横在他俩面前。
  鲨鱼咬牙切齿地对胡世忠说:“胡世忠,你总该知道,你我总有见面的一天?你可真够哥们儿!你可知道我是鲨鱼”你抢走我的女朋友,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今天我要扒开你的胸膛,看看你那里头长的是人心,还是狼心狗肺!”
  胡世忠面红耳赤地说:“鲨鱼,你…”
  白燕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也恼了:“鲨鱼,不关他的事。我明告诉你,是我看上他的,有话,你冲我说!”
  鲨鱼登时窝了火,他完全没想到白燕会挺身而出,护住胡世忠,他说;“那好,今天我就是来找你的,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了他。好,咱们谈谈。”
  他又转过脸,对胡世忠说:“朋友,识相点儿,我有话跟她说,你走吧,最好别再碰见我。”
  “别走!”白燕对准备走开的胡世忠说。她转过身来冷冰冰地对鲨鱼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避人的,有话你就说吧。我劝你,还是快刀斩乱麻吧,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三个人,当面锣,对面鼓,敲完了最好。”
  鲨鱼原本是想找白燕叙旧的,可想不到碰到的竟是这样一个尬尴的局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燕悲伤地说:“鲨鱼,你为什么不说话?没话说了吧?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的确已经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里有泪,“就像这瓯江的水,流到海里去了,再也不会流回来。就是涨潮,倒灌回来的也是海水,不再是河水了。你对我,我对你,都不合适。我想,明白人,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白燕——”
  “让我把话说完。”白燕不让他插嘴,“至于世忠,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就是现实,一切都再明白不过。哥,让我再叫你一声哥吧,如果你能够冷静地面对这一切,痛苦地接受这个事实,也许你还是我的哥哥。如果你不冷静,非要去争夺那本来就不可能属于你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寻衅闹事,我们就会变成恩断义绝的仇人。
  “白燕!”鲨鱼痛苦地说,“你能不能对我说一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行吗?白燕,我求你了。”
  “干嘛要问这些?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干嘛非要我在你肚皮上开一切?倒是我该求你,鲨鱼,咬咬牙,拜拜吧。”白燕悲伤地说,“我早就对你说过,别爱我,千万别爱上我,我会让你痛苦的!还记得我曾那样严厉地对你叫喊,我不会爱你,不会:绝对不会!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爱你!”
  他想起来了,她的确说过,的确说过!这话,说得如此绝情。他一下子气馁了。
  “我想——”她接着说,“也许你还记得,还是那天,我对你说:我现在就告诉你,免得你对我心存幻想,免得你上当受骗。当时,你非要逼着我解释这一切。我被你逼得无法可想,我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还记得我是怎样答复你的吗?”
  “记得。”他疲惫的回答。
  “我清楚地告诉你:我是个下践的女人,是个吸毒、卖淫、无恶不作、患着爱滋病的女人…”她是这样说的。“我现在再次重复这些话,是要你再咀嚼咀嚼这些话,这是镇痛的杜冷丁、吗啡、海洛因!忘了我吧,鲨鱼。”
  他几乎瘫了,他那雄狮般的想要决斗的愤怒和疯狂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他只想哭,想好好地哭一场。
  “哥,你是个好人,一身侠肝义胆的好人。像你这样的好人,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姑娘去爱你,去配你。是我不配,我不配!”说着,她落下泪来,哭了。
  “哥,你别恨世忠,他是个好人,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你的好弟兄!不是他夺走了你的女友,而是我爱上了他。”
  鲨鱼吃惊地望着白燕,他不认识她了,她也会爱上一个男人?
  她转过脸去,看着站在灯柱旁的胡世忠,真切地说:“是我主动委身于他的,他不是你我之间的第三者。你应当清楚,我从来没有跟你谈论过婚嫁,我们之间并没有婚姻契约,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对吗?”
  他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