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鲨鱼给他的母亲汇去了两万元钱,这大概是他的全部积蓄了。还是昨天,他看到他把自己的一些信件还有照片,扔进了炉膛,其中有一张他看清了,是白燕的七寸大彩色照片。
  如果人真的死了心,绝了情,倒是值得庆贺的,可如果不是呢?
  老水鬼不敢往下想了。
  老船长正在资料室查阅气角资料,大副柴小泽敲了敲门:“船长,电话,在你的房间。”
  他走进船长室,刚拿起话筒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使他颤栗的声音:“汉魂!汉魂!”
  他的眼睛顿时湿润了。
  他从那声音里听得出她的期待,她的负罪,她的痛海和她的焦灼。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期待她的呼唤,这是他最想听到的声音,又是他最怕听到的声音。
  “汉魂!汉魂!你说话呀。”
  再有一分钟,他就会垮下来。他觉得透不过气,像是心脑病发作一样。”
  他终于把话筒啪一声放回了叉架,电话断了。
  老泪花花地落了下来,他感到一阵阵的虚脱。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烟,可口袋里只有一只空烟盒。
  他找到了酒瓶,倒了一大杯法国红葡萄酒,一饮而尽。
  电话铃又响了。
  他拿起电话,电话里又传出她的声音:“汉魂!汉魂!”
  他把咱筒放在桌上。
  “汉魂,你…说话呀,我求求你…”她哭了。
  他拿起了话筒:“细妹…”
  “汉魂!”那是又惊又喜的声音,还带着泪珠儿。
  “我晚上回来。”他说,声音十人平静。
  “我等你,别骗我!”简直是在叫,“几点钟?”
  “七点。”他挂了电话。
  他坐到写字台前,打开抽斗,拿出一张印有省远洋海远公司蓝鲸号公用函的信纸,写上了四个大字:
  “离婚证明。”
  这是他深思熟虑了的,这不是为了惩戒细妹,而是把应当属于她的一切归还给她。如果说经过了长久,痛苦的思考之后,老船长悟出了些什么,那就是爱情并不等于恩情。
  晚上七点,老船长来到自己的家门前,屋里亮着灯,还响着音乐,门是虚掩着的,可他没有推门进去,只从门缝里投进去了一封信,信里装着那张开好的证明。
  走出楼门口,他停留了片刻,无限深情地望了望那开满了花的阳台,仙人掌上开着一朵硕大的黄色花儿,不知那花儿香不香,他真想闻闻。
  阳台的衣架上晾着一条浴巾,浴巾上印着一个可爱的胖娃娃,那是他们一起在港口的商场买的。
  一想到孩子,他的心情马上灰暗了。
  他转过身,走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踢踏踢踏地响。
  他到哪里去呢?他心里空落落的。他真想找个人说话,他憋得好难受,找谁说呢?
  只有一个人,他可以对她倾诉。
  好吧,找她去。
  他搭了“的”到瓯江路172号。他扫了按门铃。
  有人跑来开门,是她家的保姆。
  “先生,您找——”
  “文丽,在家吗?”
  “哦,在,在。”
  他走进了客厅。她一见他,大喜过望地说;“哟,是你呀,老船长。”
  他一进这家,便感到这里家的温馨,家的亲切。
  他默默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