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那女人在李笑文的陪同下来了。她穿了一身真丝黑色连衣裙,袅袅婷婷的。她在客厅里坐下,细妹端了咖啡,递给她。她的目光立刻落在细妹身上,而且无法掩饰地惊讶道:“这是你的女儿?”
老船长笑着点头。
“我是他的养女。”细妹更正。
“哟!”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好漂亮的妹子。”
细妹微微地笑了一下,是冷笑,是倨傲的笑。
女教师的目光也变得那样冷峻:“真想不到,您有这样大,这样漂亮的一个养女。”
“你多大了。”细妹问,她开始反诘。
老船长十分吃惊,平常她没有这么多话,尤其对陌生人,还如此咄咄逼人。
女教师并没回答细妹的问题,却反问:“告诉阿姨,你多大了?”
“整二十岁。”细妹说。其实那一年她还不到十八。“您这么年轻,我还是叫您姐姐吧。”
话说得既婉转又亲切,可不难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孩子。”老船长忙替她掩饰,“没大没小。”
可女教师却并不文弱,反唇相讥了:“哪里是没大没小,其实是大的不大,小的不小。”
一语双关,一箭双雕,既聪明,又得体。
“这话说得也对。”细妹微微一笑,“若是大的太大,小的呢,又太小,那日子能过得有滋有味儿吗?”
说着,细妹转身软软地坐在老船长坐的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搭在老船长肩上,替他拂去他装上落下的脱发。
女教师走了。
老船长问细妹:“你对这个人的印象怎么样?”
“像个牙科医生。”她冷冷地说,“那双眼睛像牙钻,好可怕。”
“真是这样?”他奇怪地问。
“什么时候你牙疼了,去找她,可你见了她又会想,还是让我的牙接着疼吧。”
老船长哈哈大笑。
“这有可能可笑。”她发火了,“我说错了吗?”
“没错没错。”
“今天她说的一句话,我非常欣赏。”
“怎么?”老船长故作惊讶,“她居然还有说对的话?是哪一句?”
“大的不在,小的不小。”她幽怨地说,“你没听出什么味儿来吗?”
说罢,她回自己房里去了。
大的不大,小的不小。
老船长吃惊地想,这女人在醋她,也在醋他。真是“大的不大,小的不小吗?”
细妹真是长大了。
他正在想,细妹一推门,又进来了。
“我想告诉你一种时尚: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找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是一种时髦。”
“时髦?”他觉得有趣。
“对。”她沉思着说,“四十岁的男人成熟,事业有成,对家庭,对爱情,对,生活,有责任感。四十岁的男人饱经风霜,历尽桑,对人生和世界沿若观火。一个女人把自己交给这样的男人,放心。”
“是吗?”他觉得很新鲜。
她莞尔一笑,走了。
那一夜,他久久不能入眠。
他觉得他几乎不认识她了。她的确长大了,她长得那样美,在他所接触,所认识的女人当中,没有人能跟她媲美。
她真是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今天,从两个女人的敌意中他惊讶地感悟了许多。
他不敢想这件事,细妹会成为他的妻子。可今天,不容他不想了。
他觉得荒唐,他的心理既无法接受,也无法适应这种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