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老水鬼骑了辆“雅马哈”125C上了路。
一路上,他心里畅快,把车开得飞快。一辆一辆的汽车,都被他追上去,再超过去。蓝色的车身,镀铬的车头,都镜子般地闪光,发动机的声音轻而均匀,车跑得很平稳,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他想,如果有列火车在跟他并肩奔驰,他也敢追上去,超车。他的摩托技术是一流的,要有个大圆桶,他敢表演飞车走壁。离开温州才一个多小时,他就到了飞云渡。
渡口,一条长龙,几十辆卡车、轿车,在排队待渡。他把车开到海边,一看,糟糕,退潮了!河水太浅,渡轮停在河对面,不过来了。他停了车,骂了声:“晦气!少说也得等两小时。”一群提着篮子的女孩围了上来,喊着:“鸭卵,鸭卵!一块钱两只。”
他买了四只,鸭卵个儿挺大,白里透青,还是温热的。很新鲜,开剥了皮,有点淡淡的咸味,好香!
他走到呆边,退潮后露出了一片潮湿的沙地,他蹲下来看那沙滩,嗬,满地都是跑得飞快的横行的小螃蟹!
那些贼头贼脑的小螃蟹悄悄肝从裂缝里、洞穴里探出头来,飞快地跑过去,再钻进另一处洞穴。老水鬼想捉几只玩玩,可太小了,大的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他失望地站了起来。
码头的北岸是一个镇子,挺热闹,他沿着街道走去,想喝点酒。
他走进一家饭馆要了几个菜:炒肝尖烧鱿鱼、几块咸水鸭、一小盘辣子黄豆。又要了几听啤酒,慢慢地呷着。
吃过饭,他走到渡口,起风了,潮水呼呼地涨。海水倒灌进河口,河水倒着流了。他远远地看那河面,河水明显地看得出来,河当中的河道是蓝色的,那涌进来的海水,河两岸是黄褐色的,那是上游流下来的河水。
水就扑到了岸边,沙滩给淹没了。
渡轮长鸣一声,开过来了。
他上了渡轮,只十来分钟,就过了河。
过了河,他心中感慨地想:“要是有座桥,多好呀。”上了岸,他开足马力,摩托车箭一般地飞驰而去。他戴着头盔,风呼呼地吹打关前胸,他喜欢冒险,喜欢冒险所带来的幻觉和刺激。路很狭窄而且凸凹不平,损坏的地段委胸,一路上都是在盘山。
这一带是南雁荡山的风景区,景色极为秀美,又是风和日丽。
他心境很好,一种淡淡的喜悦始终在他的心头游弋。
车盘上山头,眼前豁然开阔,山下,群山环抱着一块盆地,盆地里阡陌纵横,桑田整齐,色彩斑烂,地里有河流蜿蜒,水塘入镜。
座座山头上都长满了丛丛郁郁的林木,山头像是让绿色的毯子复盖了,绒绒的。
老水鬼心想,若是打个滚从这山头上滚下去,怕是挺舒服呢。
但凡有山,必定有泉,泉从山上跌下,便有瀑布,瀑布一弯两弯流下山来。路边有水沟,沿着水沟,水越流越宽,冲出一条条的河谷。河上没有桥,水浅处多排着石块,人们踩着它过。
溪水极清冽,溪边的大石头上,多有姑娘们在洗衣。
车开着,风吹着。老水鬼的心里,涌出一片乡情,在海上,他是夜夜梦回家乡的。
车越往前开,山越青,林越深,水越碧,路却越来越窄了。
绕过一处石崖,眼前突然开阔,那是一处海湾。潮水退了下去,一群女孩将裤子卷到大腿根,在那泥泞的沙滩上捡蛤砺。身上背一只鱼篓,头上戴一顶竹笠。
小时候,他也常在这海滩上捉螃蟹,捡海螺。他汪由得停了车,站在半山腰上远眺。
小憩了一会儿,他又上了车,向前奔了。
再走,景色越发美了,到处是一汪明镜般的稻田,处处有小桥流水。在那青绿青绿的的竹丛中又常半遮半掩着白色的房舍,飘着缕缕炊烟。这迷人的水乡景色,使得老水鬼有点儿动感情了。
绕过一个山弯,老水鬼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热闹的乡村小镇,这便是宜山了。
他进了镇子,半年多不来,变化好大呢。
沿街全是一家一家的店铺,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舶来品,服装、家用电器、玩具、日用百货…五光十色,琳琅满目。街上好热闹呢,人挤人,摩肩擦踵,车没法骑了,只好推了走。他粗粗地看看,必现此地的货物不但花色品种比国营商店、比温州的集市上多,而且价格随行就市,灵活得多。这里客流量大,陆码头,货物货物集散渠道通畅,是个作生意的好地方。他并不想买什么,但他习惯性地注意行情了解市场动态,他一看那些商品就知道这家商店怕进货渠道、资本实力和经营思想。他大概地走走看看,没有同任何人交谈一句,但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个小小的乡镇经济相当繁荣,可这种繁荣背后隐藏着深重的危机。这里没有发达的工业,没有富于地方特色的工家业产品、因此这里只是一个商业集市,这就决定了这个市场的商品价格高于广州,高于上海,竞争能力很差,而这种表面的繁荣和兴旺,相当程度上是由涌入这里的走私货造成的。
他走着,看着,推着摩托车从石板桥上通过,一群姑娘悄悄地跟上来,问他要不要电子表,还有高档手表。
桥下面,便是码头了,河里停满了船。
他想,她会不会在这里的哪只船上呢?
先住下再说。
他一拐弯走进一条深巷,巷子里很清静。石板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房舍十分整齐,全是新盖的楼房,是一家挨一家的私人旅店。每一家的样式都相同,一楼的门口,摆一张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