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只要他随便朝哪家旅店看一眼,店里的姑娘就会跑过来帮他把摩托车推进去,并且交给他房间的钥匙。
他看哪个姑娘长得顺眼就住哪家旅社。
他看中了一个,那是个白白红红脸,一笑一朵花儿的姑娘。他对她笑笑,站住了,点了点头。那姑娘连忙跑出来,迎了他进去。
他登上二楼,挑了间向南的房子。从这里推开窗户就是青兰河,青兰河是绕着镇子流过去的,听得见那潺瀑的流水声。
他间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大大方方地说:“你就叫我小贺吧。”
他笑笑说:“给我弄点饭,好不好?”
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说;“想吃什么,说吧。”
今天他特别有食欲,跑了一路,也饿了,这种小集镇常有些大城市难得见到的家乡菜。他说:“你看着办吧,小贺,我嘴馋,你弄点好吃的菜。”
“好嘞!”她脆脆地应了一声,去了。
他倒了些热水,洗了把脸,洗洗手,又用电动剃须刀在嘴巴上溜了几圈。
不大工夫,小贺便用一个托盘送了四五样小巢上来。使他吃惊的是居然有肥大的河蟹。这几年,河蟹已经成了珍肴,现在正是蟹肥季节,他不由得口中流涎了。
姑娘却说:“这算什么,要吃鲥鱼也有,就是贵点儿五六十块钱一斤。”
他说:“你陪我吃,行不行?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一桌?”
她笑笑,说:“陪就陪,白吃饭,怕什么?就是一样,不陪酒。可不是我摆架子,我真是不会喝,要会喝我就喝。你没看我们店门口写着:宾至如归。到这儿就像在自己家,一家人嘛。客什么气?”
老水鬼越发喜欢这姑娘了:“行。你喝桔子水,好不好?”
她说:“行。我去弄菜。”
不大工夫,果然一个特大号的磁盘端上来了,盘里盛着一条难得一见的美味鲜鱼——鲥鱼。
老水鬼注意看时,那鱼身长约一点五英尺,体态肥美,色泽金黄,烹煎得恰到好处,身上浇了卤汁,还着佐着木耳,竹笋,黄花,虾仁,紫菜…他用筷子一掀,鱼肉雪白鲜嫩,他不由得叫好。
“这鱼是上得国宴呢。”姑娘笑着说,顺手“嘭嘭”地开了几桶啤酒和“强力荔枝。”桌上摆着一套餐具,那餐具是十分精美的,是景德镇的细瓷器;白底蓝花。桌子是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他仔细看看,是紫檀木的呢!他问姑娘:“这旅客是你家开的吗?”她喝了一口荔枝汁说:“就算是吧。”
“怎么就算是呢?”
“这房子的产权不是我们家的,是我的一个姑姑的。”
“她在哪儿?”
“在新加坡。前年回来,盖了这栋楼,盏好就走了。”
“走了?”
“她盖这房子是准备养老的,叶落归根嘛。”
老水鬼这才想到这房子的样式是住家户的样式,并非旅馆样式,一共四层,每层都像一个大单元,是按照客厅、书房、卧室、卫生间!浴室、厨房配套的。他住的这一间最小;也最优雅,有地毯、吊灯、彩电、空调、沙发、梳妆台和衣柜。
“我在这儿给她看房子。”她说。
“收入上缴吗?”老水鬼问。
“不,都归我,她不过问的。她只有一个条件,只过问一件事。”
“什么事?”
“不告诉你。”她脸红了。
老水鬼也不追问了,又说别的:“这一片左邻右舍的旅馆都这样吗?”
“差不多,都是这样。”
老水鬼问:“你们这镇子上发财的多吗?”
她说:“不少,可穷的也不少。”
老水鬼问:“你这旅社收入不错吧?”
她说:“还可以,马马虎虎。”
“一个月,有几千块吧。”
“差不多。”她含糊地说,“住不满,从来没满过,我开店又老实,比不得那些骚娘儿们。”
他笑了。
他想象不出,她要碰上个奶油小生会怎么样,不过看样子这姑娘像个规矩人。
他说:“可你钱也赚得不少。”
她说:“这年头,风向变得快,像小孩脸儿似的,说翻脸就翻脸,有机会不赶快挣几个,谁那么傻?再说我也不能老守在这儿呀,都二十五了,还能待几年?说着,她好像情绪突然低落了。吃完,那姑娘收拾了桌子,走了。
算了算帐一百四十元。老水鬼拿出二百元说:“别找了,放在柜台上吧。”这里离大海很近,只有十里不到,海风轻轻送进窗户,好惬意呢!
老水鬼很高兴,今天的一切都让他快活,他不想早早上床,于是是便下了楼,走出深巷,沿着那石板路向码头走去。
他转了个弯儿,进了另一条巷。
这显然是个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