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萧望之下狱的事情,虽然是石显等人的首尾。但是,毕竟诏令是元帝自己下的。而且事后又重新给萧望之加官进爵,并且又考虑让他为相。
  从元帝的角度看,这件事情大家扯平,就此揭过便是了。可是你萧望之又让儿子上书要求平反是什么意思?让元帝发诏书告诉天下人:“朕把萧望之下狱是让人给忽悠了,现在向萧望之道歉?”。
  萧望之大概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最大的资本是什么?是帝师的身份,是元帝的信任。
  而这样的上书,除了激起元帝对自己的不满,对于改变当时的形势可谓毫无益处。
  果然,元帝看到这封上书,觉得很不爽。石显和弘恭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但是石显和弘恭这次改变了策略,他们自然知道这封上书会引起元帝不满。但是这两位公公也知道仅凭他们二人显然无法直接扳倒萧望之,于是向元帝建议将萧望之儿子的上书给大臣们公议。
  当然,公议之前石显和史高等外戚还是很负责地向大臣们表达了他们自己的看法作为参考。
  大臣们经过讨论,一致认定萧望之自己犯错不知悔改,还让儿子上书喊冤,有失体统,应以不敬罪下狱。
  以元帝的软耳根,面对朝臣们的众口一词,自然也开始怀疑这个老师看来的确是有问题。
  但是元帝头脑中毕竟还是闪过丝不详的想法:“太傅一向性格刚强,恐怕不能忍受下狱之辱。万一逼出点意外怎么办?”
  石显弘恭在一旁赶忙说道:“不过是其子言语不敬被连坐,又不是什么大罪。太傅绝不至于因此就自戕的。”
  元帝见状,再无拒绝的理由,于是准诏,排谒者去征召萧望之。
  诸位看官说,萧望之不是进过一次监狱了吗?上次也没有怎么地,这次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呢?
  答案是,两次的区别是很大的:第一次是疑似有罪,不过是到廷尉那边调查清楚情况,属于拘留;第二次是不敬罪已有定论,直接就是有期徒刑了。
  石显和弘恭得到旨令,心下狞笑:这次还整不死你。
  这两位公公生怕动静不够大,直接从执金吾调出了大批兵马,将萧望之的府邸团团围住。
  这种架势一点也不像他们对元帝说的,只是言语不敬之罪;倒像是诛灭谋反叛贼。
  阵势摆好了,他们才排宫中的谒者去宣布诏令。萧望之一生心高气傲,哪里受过如此军骑临门之辱,再加上之后还要面对的牢狱之辱,萧望之立马就想到了自杀。
  萧望之的夫人见老公有寻短见的想法,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劝阻,说不如稍待,或许会有变数也不一定。
  萧望之正在犹豫不决,他的一个叫朱云的门生恰好过来见他。萧望之于是问朱云什么看法。这个朱云是个好节气之人,直接对萧望之说:“受此大辱,不死还待如何?”
  见过劝人活的,像这种劝人去死的还真是不多见。
  萧望之闻言,仰天长叹:“我萧望之也是位列将相的人,如今年逾六旬了,如果为了苟活而去受牢狱之辱,还有什么脸面再立于世间?”于是命朱云速配毒酒来。看来那会毒酒的配方和原料是高官世家的生活必备品。
  萧望之接过毒酒一饮而尽,顷刻间便毒发身亡。可怜昔年名满天下的兰陵萧郎、当今的帝师就此冤死。
  弘恭和石显闻听萧望之果然自杀,乐颠颠地和谒者一起回宫复命。
  元帝正要吃午饭,一听说萧望之自杀身亡,那个震惊啊!拍着巴掌说:“朕就担心太傅不愿受牢狱之辱,果然逼死朕的贤师!!!”
  说罢,饭也吃不下了,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左右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元帝看来是真伤心了。
  伤心归伤心,元帝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气势汹汹地命人把石显和弘恭叫来,要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弘恭和石显早料到有这一出,早就准备好了。不就是磕头认错吗,这次严重点,死了人不是?那就把帽子摘掉了磕头呗。
  还不行?那就多跪一会。
  萧望之要是知道自己的死,只是换来石显、弘恭在元帝面前“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石显和弘恭明显一副吃定元帝的样子,就是骗你了,便怎样?而元帝明知道是被骗了,冤死了萧望之,对于石、弘二人却也只是当面训斥而已。面对二人的叩头求饶,又变得心慈手软既往不咎了。
  当皇帝当到元帝这个份上,基本上也算是窝囊透顶了。
  元帝心里还是觉得愧对萧望之,所以特令萧望之长子萧嗣萧望之的关内侯爵位。此外,元帝还令有司每年按时祭奠萧望之的坟冢,终元帝一朝不辍。
  人家活得好好非得把人弄死,死了之后弄得再风光又有什么用?
  萧望之死后不久,弘恭也病死了,石显升任中书令。
  这一年是汉元帝初元二年,帝师派在与外戚宦官派的第一回合斗争以完败告终。
  到了初元三年初,元帝由于追思萧望之的恩德,便重新提拔了周堪为光禄勋、周堪的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大见信任。
  这使得帝师派的势力有所恢复。大约是由于帝师派此时已经式微,也有可能是石显等人没有抓到好机会,总之两边的人消停了两年,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元帝初元五年的压力以及在长信少府贡禹等一帮儒生的怂恿下,元帝推出了一系列政策。
  第一是将元帝的私人生活开支削减以广纳腐儒,不好意思应该是贤儒;第四是免去七十余项刑罚。
  其他几条没什么大不了,就不多说,单说第二条罢黜盐铁专卖。这种策略估计也只有那些天天喊着仁政和春秋大义的人们能琢磨出来。和明末那群误国误民东林免了矿税和海商税有的一拼。
  区区在下在这里都懒得驳斥什么了。狮屎胜于熊便——因为这帮人在两年多后的永光三年就因为穷得揭不开锅而重新启用了盐铁官。
  而且,由于博士不限人数使得朝廷支付给经学博士的开销惊人增长,这帮儒生也终于意识到还是有个人数限制的好。于是博士数量重新设定了定员限制:1000人。
  你们就折腾吧。
  是年,原御史大夫陈万年病逝,刚刚提到的长信少府贡禹继任。可惜贡禹在任上还不到一年,也死了。他之后继任御史大夫的是薛广德。这个薛广德继任御史大夫前正是接贡禹的班当的长信少府。
  如果一定要在元帝身上找优点的话,一是爱听取别人的意见。
  这两点在薛广德身上都得到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