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叔和阿基爹一向十分要好,阿基爹一死,添叔对阿基就很自然地亲近起来。刘芜宇为人老实、稳重、肯学,身体结实得象一条牛,挑得起百多斤的重担,双手拎起泥蓼在二十几级的扶梯上上下下全不费力,做活也是专挑重的。他不多讲话,只知道干活,人家叫他傻仔,说他笨,他并不生气;但谁要是惹恼了他,他也是不客气的。自从他学了点拳术,更看不得欺负人的事。添叔自己也不爱多话,因此更加喜欢这个年青人。他把自己的手艺全都教给了阿基。这个是师傅,又是叔伯辈的老人,跟阿基早就成了所谓“忘年交”。如今,添叔听说九妹妈伤得这样重,更是焦急。不用刘芜宇多讲,添叔一日答应,就赶忙再检修一遍放在屋后的那只烂艇,做起准备来。
当天夜里,月亮还在半空,刘芜宇、明仔就起了身,头上戴顶烂竹帽,下身穿条牛头裤,为了挡挡早晨的寒气,他们披上一件打了补钉的麻布上衣。添叔扒了小艇沿河涌来到水阁下面,刘芜宇和明仔便把渔具一件件搬上小艇。什么鱼箔、鱼赶、鱼莨、网罟、竹筛、大口捞……样祥齐全。兄弟两人登上小艇,奇怪,怎么艇尾多了一个人影。
“咦,你在这里!”刘芜宇很快认出坐在艇尾的是九妹,“你来做什么?”
“和你们一起去呗!”
“你怎么能去呢?”
“为什么不能去?”九妹不服气地应道,“是不是又要说:这么个大姑娘啦,去抓鱼捞虾不怕人笑吗?阿哥,你怎么不想想阿妈病成这样了,多一个人去帮忙不更好?我也能下水的。”
确实,九妹能泅水,而且很熟练,气也长。自从在省城落水被淹那次以后,她就下定决心狠练了一通游泳,直至在河涌里可以潜水半天不起来,在水里来去自如。阿基是没有理由阻止她的,而且也很知道妹妹的倔强脾气,执拗得很。但下河捞鱼到底不是作女孩儿家的本分。该怎么办呢?
“家里没有人照顾阿妈,你还是留在家里罢!”阿基好言好语和她商量。
“不用你担心!”九妹说,“我已经把罗婶请来了!”
刘芜宇见九妹已把家里事安排得停停当当,就再没有什么说的了。
于是,四个人扒起小艇出发……
四胡是这么沉寂,连小艇划破水面的“哗哗”声也好象很低很轻,只有远近的几声犬吠听来十分响亮。几个人都扒起了桨桡,快速前进,但九妹总觉得太慢,巴不得早点扒到洛涌,早点捞到生鱼,早点拿回来煲汤给阿妈饮了把病治好。
南国的春天,春意特别浓,微风送来了一阵白兰花的清香,但很快又被那草木嫩芽茁长的鲜甜气息所代替。一路上,添叔给大家讲捕鱼的事,他说昨天好多人在洛涌捞了生鱼、鲶鱼、大头鱼……刘芜宇听了越发精神抖擞,手里的桨飞快地一上一落,船就象贴着水面低翔的海鸥似地向前驶去。九妹迫不及待地用桨扒得水花四溅。只有添叔一声不响地仔细归理渔具。
小艇扒过一道沟堑,接着又到了水波粼粼的河涌。不大工夫,他们就扒到了洛涌。这洛涌是小涌汇入大河的三岔口,平时水流又大又急,但现在正当落潮,河水并不很深。他们拴好小艇,选了一处支流,几个人一起动手,先把那个补缀过的鱼箔张开,然后就一步一步拽着往前挪动。虽说水浅,却也有齐胸深,刘芜宇想叫九妹呆在艇上,但她早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去了。
侵晨的河水特别森冷。男人们都赤裸着上身,就更觉得冷冻刺骨。刘芜宇虽说老有经验,但也不禁哇哇地叫唤起来。刘九妹咬着牙,憋住气,一声不吭,她拽着鱼箔向前赶。当他们的胸膛、胳膊、腰腿感到惊逃的鱼群碰磕时,刚开始的寒意马上便被劳动即将得到收获的喜悦所代替了。九妹激动得好象已经看到阿妈惨白的脸上泛出了微笑。
阿基不做声,添叔也不讲话,不过都感到对方的兴奋气息。明仔却忍不住了:“哇,好多嗽!好多嗽!”他不停地大叫大嚷,一面挥动着胳膊。
“莫急,莫急!”添叔稳妥地拉动鱼箔,嘴里叫年轻人不要急,可心里却禁不住有点紧张。
真的,鱼确实不少。这时,黑夜已经过去,当鱼箔向前移动时,只见穿梭似的鱼群,有的竞跃出水面,在晨曦中闪闪发光。不一会,鱼箔拉到涌尾。鲫鱼、鲶鱼、赤眼鱼、大头鱼、鲩鱼、鲤鱼、鲮鱼,在网里活蹦乱跳,虽说鱼不大,却也有一大堆。明仔高兴得直跳起来,把水涌搅得泥水四溅。
满有经验的添叔把装得满满的鱼莨搬上小艇,边说边摇头:“尽是些鱼仔!”他嫌鱼太小了。
“一条生鱼也没有哩!”九妹边说边仔细翻找鱼堆,发现里面就是没有一条生鱼,心里十分失望。
“要是有条大生鱼,它会把这些鱼吃光的。”刘芜宇说,“生鱼要到别处找。”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瞎眼林伯的独孙子国权、李牛仔和郭汝等几个青年也赶来了。他们一见鱼多都争先恐后地跳下水去捞捉。
刘芜宇乘着添叔抽烟休息的时候,逡巡了一下附近的几条小涌。忽然,他在一条涌尾旁边停住了,转过头来喊明仔:“明仔,快点、快点,快到这里来!”他发现水面上浮着的一片水仙胡围,涌现出一滩滩发亮的圆珠,凭他的经验断定这是生鱼下的卵。目下正当三国月间,是生鱼下卵的季节。找到了生鱼卵,就一定可以抓到生鱼了,刘芜宇好生欢喜。但是为了便于抓生鱼,要用戽斗戽干涌里的水才行,而这条小涌的水却较深,阿基找了些烂木石块来阻截,但一时还堵拦不住。
添叔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说:“晤,是有生鱼。”他点了点头,放下烟袋,不声不响地趟下河去,半晌,他才在河当中招呼刘芜宇说;“把鱼莨拿到这里来罢!”验,便停下堵涌的工作,拿来鱼莨。
这时,九妹听说有生鱼,也连忙赶来,只见添叔一步一步趟着水挨近那堆有生鱼卵的水仙。他用力地踩着河底的淤泥,一直走到涌尾那一头,这才返身向四面察看;就在他刚才走过的地方,河涌的当中有一处水面上泛出一串又一串的水泡。他笑了,因为他知道,这正是生鱼在淤泥里钻进钻出的信号。于是他立即纵身入水,跟着淤泥的脚印一路摸回去,果然摸到一条足有三斤重的大生鱼,随即一双手把它提出了水面。
“哇!”刘九妹大喜过望,连忙接住丢进鱼莨里。这条大生鱼就是在鱼篦里,还不住活蹦乱跳哩。
“真好啊!”一直担心抓不到大生鱼的刘九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添叔走上岸来。九妹接着把生鱼倒进小艇。现在小艇里已经装有满大的一堆各式各样的杂鱼了,至于这条大生鱼,九妹把它放在另外一个槅里,单独养着。心想:现在可以回去了,但抬头却不见了哥哥,再回头探视,才发现刘芜宇一个人蹲在涌边瞧着水面发愣。
“阿哥,你在瞅什么呀?”九妹跑过去,觉得很是奇怪。“你看见没有?”刘芜宇指着水面泛起的泡沫给妹妹看。“又是生鱼,又是生鱼!”明仔跑过来急着要往河里跳。可是刘芜宇一把抓住了他:“不用急,看清楚才下去嘛。”刘芜宇总是那么沉着。
“哎呀,阿哥,生鱼会跑掉的呀!”明仔急得团团转。
“不,这不是生鱼。”刘芜宇仍随凝神地注视水面,头也不回地说。“不是生鱼,又是什么?”明仔露出一脸狐疑的神色,他实在不明白哥哥究竟看见了什么。
刘芜宇再不开口了。一旁站着的刘九妹知道她哥哥有个习惯,当他专心一意做什么的时候,总是不大愿意理人,现在看那样子,定必又在捉摸着什么,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添叔看到兄妹三人在这边看着河水发呆,也跑了过来,站到岸边观看。
“阿基,你该抓上来啦!”一看,他便马上明白了,“看样子有四五斤。刀他满有把握地说。
“晤,只怕还要大些。”刘芜宇向添叔点点头,同意他的判断。
刘九妹站在一边专心一意地倾听他们的讲话,当她回头再看水面,那刚才一连串的水泡忽然消失了。
“拿到墟上卖,可以卖个好价钱哪!”添叔估量着说,“可不能把它放跑了。”
刘芜宇没有吭声,只是更加目不旁瞬地盯着刚才水泡消失的地方。
刘九妹仔细琢磨着他们两人的对话,马上会意到这不是一条大生鱼。可是,不是生鱼又是什么呢?她想不出。只是聚精会神,一会儿看着水面,一会儿又看着哥哥脸上的神情。
忽然,刘芜宇的眉毛一动。九妹急忙转头再看水面——
在离开刚才不远的地方又出现了水泡。现在看得很清楚了,是一连串一连串象珍珠似的小水珠,打水底朝上冒。
“快抓啊!快抓啊!不要放走这生鱼啊!”明仔叫着就要趟水过去,可是他的脚刚下水,却被哥哥捉住。“这是生鱼吗?”刘芜宇指着水泡说,“看见没有?明仔,你数数,水珠有几串?”“几串?怎么?”明仔侧着头不解地问。“四串!”九妹却看得清楚,她问哥哥,“怎么会有四串昵?”“对呀!问得好。”刘芜宇赞了九妹一句,转过头也数起来:“一、二、三、四——是四串。”
“挨得很近,是不是?”九妹接着说。
“不,你细看,远近离得一样哩!”哥哥指给她看。九妹认真地盯着水泡,眼睛一动也不动。
可是粗心的明仔却根本不愿费这脑筋,他想得很简单:“那就是有好几条生鱼啰!我拿‘鱼赶’去!”明仔直奔小艇,抓起“鱼赶”又回头大声叫着问,“要不要‘大口捞’?”他实在手痒。
刘芜宇这才抬起了头,向明仔摆了摆手,说:“不用!这里水深。”说罢,他又低下头,眼睛一直盯着水里的变化。“这是一只水鱼哩。”他告诉明仔。
刘九妹马上记起刚才添叔和刘芜宇的对话,他们说水鱼是最滋补、最值钱的,她觉得这机会太好了。
水面上的水泡倏忽又不见了,九妹的心焦急如焚。
“哼,这家伙,好狡猾哩!”刘芜宇说。话音未落,只听见“扑通”一声,他已经纵身跳下了河涌,一头扎到水底深处。
岸上的人当然看不见刘芜宇怎样抓水鱼,但却看得见他那一双脚搅起的滚滚浊浪和水底冒起来的一串串水泡。
刘九妹恨不得也跟着跳下河去看个究竟,也许可以帮点忙罢。但是添叔却跑来阻止了她:“你可不能乱来,九妹!抓水鱼,你哥哥是有办法的!”
这时,刘芜宇已经在水底动作起来,他看准了地方,伸手摸去,果然不出所料,那里有一只大水鱼钻在淤泥里,刘芜宇一把将它死死按住,他马上感到这水鱼非比寻常,两个手掌也遮不住它的圆顶盖。这时,水鱼缩成一团,头尾和四只脚都缩了进去,但如果你不当心被它伸出头来咬着,那就会连手指头也一齐咬断。不过,刘芜宇却是个抓水鱼的老手,他只是沿着水鱼的圆顶盖,轻轻地、小心谨慎地摸过去,就在碰到水鱼脑袋要缩进去的一刹那,伸开大手,象块铁板似地把水鱼的脑袋紧紧封住。这么一来,那凶恶的水鱼便无法伸出头来咬人。刘芜宇趁势用手一翻,水鱼的肚皮便朝了天,再也跑不掉了,只能挣扎着伸出四只脚来一个劲地爬动,这就不啻是替人划水。这会儿,刘芜宇只消轻轻地用双脚向河底一点,人就离开河底,浮出水面来了。
“哇!”当大家看见刘芜宇抱着这么大的一只水鱼走上岸时,都齐声惊呼起来。即使象添叔这样有经验的打鱼人,也不禁连连点头,表示叹服。
“哇!好大,好大啊!”明仔拍手大叫,惊动了河涌两边所有打鱼的人。
这水鱼肚皮雪白,脊背青绿透亮,象是上了一层油釉,足有小面盆那么大,少说也有五斤重。大家都知道,水鱼在市面上最值钱,这样大的水鱼更是难得。如果拿去卖是可以换回好几升米的——说不定是一斗米哩。
岸边好多人听到明仔的叫喊,都跑来围着这只罕见的大水鱼观看。他们又羡慕、又钦佩,不断用树枝拨弄它。刘芜宇顺手拿把水草把它拴了。
九妹觉得她哥真有本事,不过她还有些不明自的地方:“阿哥,你怎么知道水里有这么大的水鱼?”
刘芜宇笑了笑,对妹妹说:“你不是看见那四串水泡吗?那就是水鱼的四只脚踩到泥里搅起的啊!那些水泡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有,是水鱼在泥里钻进钻出呢。”
大家听刘芜宇一说,都觉得很有道理,九妹也连连点头。现在她明白了哥哥为什么一直蹲着凝视水面动也不动的缘故:他要看清楚了才好拿定主意呀!
“阿哥,你早就看出这是只老大的水鱼吗?”明仔也学着姐姐九妹刨根究底地问刘芜宇。
“嗽。”刘芜宇抹于身上的水,笑着反问明仔:“那四串水泡距离多远,你看不出来吗?”
明仔咧开嘴,禁不住笑自己的粗心。
这时,太阳在红云中冉冉升起,东方万道霞光,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已经来到。
九妹全家和添叔眼看今天一个早晨打了这么多鱼,都兴高采烈。抓到一条大生鱼和一只大水鱼,更使他们欢天喜地。粱基要把水鱼让给添叔,但添叔怎么也不接受。他说:“杂鱼归我就行啦!”他深深体会刘芜宇家境艰难,要买吃的,又要抓药治病;还有那未逐清的阎王债,他们家已经好几天揭不开锅,吃不上饭了,而他们两家有困难从来都互相胡济的。“阿基,水鱼你拿去卖了罢,你们家人多……”
阿基见添叔讲的真切,便接受了。
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使人高兴。刘九妹自从工厂固家后接二连三碰到的都是灾难和不幸,但今天竟这样顺利。抓到生鱼可以让母亲养伤,意外地捉住的大水鱼,卖掉正好买几升米吃上几餐饱饭了。想到这里,因妹浑身感到轻松愉快。她甚至想到往后索性和哥哥一齐去打鱼,免得受人欺压……看看时间已经不早,肚子里“咕噜咕噜,响起来,他们这才想到今天起得太早,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哩。
“该回去啦!”刘芜宇说着,一边收拾起网罟、鱼莨等等渔具,准备扒艇回家。
这时,明仔玩着那只大水鱼却舍不得放手。一会儿把它翻转身,让它四脚乱动;一会儿又拿根小树枝捅它,让它一口咬住,引得围着的孩子们哈哈大笑。
蓦地,岸上有人大声喝叫:“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宽肩粗臂的汉子,横眉竖眼地闯了过来。他看见明仔身边的大水鱼,说了声:“嘿!这么大!”便一把夺了过去,大摇大摆地走了。
“怎么你抢了我的水鱼?怎么你抢了我的水鱼?”明仔赶上去抓住他不放。
“去你的!”没有想到这家伙蛮不讲理,欺负明仔人小,一个巴掌把他打倒在地,转身扬长而去。
已经下了小艇的刘芜宇看在眼里,止不住怒火中烧,纵身一跳上了岸,要跟这个抢鱼的家伙拼个高低。
“站住!”他大吼一声。
“别去啊,阿基!”添叔一把拽住了刘芜宇,一面向他努嘴。
这时,看热闹的人都远远避开了。刘芜宇举目一看,立即明白过来。
只见那人一脸横肉,满口金牙,左边眼角眉梢有道伤疤。他头戴毡帽,足登小圆日绒鞋,身穿大成蓝唐装,虽说时当春天,早晨还有凉意,他却习惯地敞着怀,露出满胸口的毛,他那勒紧腰间的宽皱纱裤带下面,还拖着一绺黄色的须穗。他胸前挂的那条金表链又粗又长,一直拖到左胸上的小口袋里。表链头还有一个玛瑙小玉坠,他左腕上套着一个绿色的翡翠环。最为触目的是腰间倒插着的一支驳壳枪,好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来路不正。也许就是当时被称为“大天一”一类的人物吧?他们手下有人有枪,也有地。不过大家一时还弄不清楚这来者究竟是谁。
“大瘤炳!”添叔认出来了,他那右下巴多出来的肉瘤,是个鲜明的标记。于是悄悄地对刘芜宇耳语道:“有名的大贼头,快走罢!”他一面招呼已经爬起身来的明仔,“快走,明仔,快走!”
还在捞鱼摸虾的人,这时都象是遇见了瘟神,一哄而散。唯有刘芜宇不仅没登上船,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棵杨树荫下仔细观看。
“丢,你们敢跑到这里来捞鱼!”大瘤炳威风凛凛地挥挥手,指着大家打的鱼,对身后的马仔说,“刘三,把这些鱼都挑了回去!”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那几个舍不得走开的青年大声叫嚷,“谁让你们来这里捞鱼的?还不快滚,滚!”
马仔刘三听令,便拿了根竹竿,连踢带打地哄赶大家,把他们辛辛苦苦抓到的鱼虾一箩一箩倒进一只不知是谁的、就近放着的小艇。
“老总,老总……”一个中年男子向他苦苦哀求。见刘三不理,又转头去求告大瘤炳,“老总……”
“丢,敢到老子地段来捡便宜!哼!”这贼头耀武扬威,拳打脚踢。中年男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刘九妹的牙咬得格崩格崩响;她见哥哥仍然站住不动,心里也实在着急。这时,刘芜宇浑身的血直往上涌,准备冲将出去。
“快走啊,阿哥!”明仔急来拉刘芜宇。
添叔在小艇上也焦急地大叫:“阿基,阿基!”
刘芜宇到底控制住了自己,却不停地直嘘气。杨树枝叶遮住他的脸,看不出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
贼头又在对一个小男孩发威风了:“你往哪里跑?小家伙,放下!”他一把揪住提起鱼莨奔逃的小男孩。
“哎哟!”刘九妹一看可急坏了,这正是国权——林伯的独孙子。她连忙站起身来,一跃跳上岸去。
靠老总,我不知道,我以为……”国权用胳膊护着鱼篓不给,“这河涌是公的。”虽说是求他放手,但却带着说理抗议的语调。
“什么公的,母的!”贼头一听这话咆哮起来,“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大瘤炳是吃什么的!放下!快放下!”国权就是不放手:“你凭什么抢人的呀!”他放眼四看,希望有人前来帮助。可是这时大家都已跑远了,只有站在杨树下的刘芜宇,一双眼睛瞄定大贼头,动也不动。
听到国权的喊声,几个已经跑开的青年,回过身来了。
大瘤炳向那几个青年扫了一眼,马上招呼刘三:“你是死人吗?还不把他们轰走!”
刘三丢下鱼莨,挥动枪杆来驱赶众人。
大瘤炳在腰间掏出那支驳壳,把枪口对准国权,逼着国权后退。现在他们是越来越靠近刘芜宇站的地方了。
“老总,你不能不讲理吧?”国权还在跟贼头争辩。
“什么讲理?老子有这个就是理!”大瘤炳挥舞着手里的枪。
但国权还是不放。
“不放手,老子崩了你!”大瘤炳吼叫蜡着,一面举起了枪。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贼头要扳动枪机了,他脸色铁青,面目狰狞。
“砰”——枪声响了。紧接着是“哎哟”一声大叫,人也摔下了河涌。几个前来救助国权的青年人,顿时吓得傻了眼,及至定睛纲看这才发现摔在河涌里的不是国权,却是大瘤炳。
这是怎么回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