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死了阿爸,卖了阿妹,九妹家里一片凄惨景象。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刘九妹却好象从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成年的大闺女。她的心里塞满了悲痛和仇恨。她想到阿爸日夜辛劳,耕田耕了几十年,结果被姓胡的仇人打伤,被田主逼死。她想到全家卖了阿妹,还不够顶欠租欠债;到头来只好把田里种的一千几百斤黑皮蔗,忍痛卖了“蔗花”,料理后事。刘九妹老是想到阿妹:她现在在哪里呢?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能够见面呢?如果积下一点钱,能把她赎回来吗?自然,这不过是她天真的想法。就是有钱,连现在她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啊,到哪里去找?刘九妹问过村里卖儿卖女的人家,没有一个说得出阿妹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但刘九妹就是不死心,她不时想到阿妹会有一天忽然跑了回来,或者在什么地方遇着她。要是那鬼老太婆还跟在旁边,她一定要跟她拼命的!现在,她很懊悔那天没有把阿妹从老太婆手里夺回来,一齐跑掉。想到这里,她有点埋怨她妈。不过她从来不对她妈提起这事,因为她看见阿妈不时抹眼泪——她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啊!
日子越来越艰难,眼看阿妈给人摘桑锄草,手脚不停地做,田主还骂她手慢;哥哥扒经济艇得来的一点钱,差不多全缴了船租;至于九妹自己却一直在当“师仔”,别说出师有个实位了,连当“执死鸡”还早得很哩,这就自然一点钱也拿不回来。九妹很心焦,对母亲说:“阿妈,明天我不去丝厂了。”
听了这话,母亲吃了一惊。但九妹还在继续说:“我和明仔捞鱼摸虾去,每天也能卖个三几毫银纸——要不,摆个小摊。”
“不行,不行!”母亲一日就回绝了,“你也不小了,一个姑娘家下河捞鱼虾?”
“怎么啦?姑娘家就不能下河捞鱼虾?”九妹头一昂,生气了。
“好好地在厂里学丝,怎么忽然想到不做了呢?”母亲知道自己女儿的犟脾气,不能硬说,便改口道,“等你阿哥回来商量商量吧!”“这点事还要等阿哥回来商量?”
“哎哟,一家总有个一家之主啊!你阿爸死了,家里事就得他拿主意。”
“为什么把阿妹卖给人家,你就不听阿哥的话,也不商量商量呢?”
这句话就象把锥子,猛地一下刺痛了母亲的心。只见一串泪珠从她的眼角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母亲难过,九妹也难过,大家一对都没有作声,等了片刻,九妹才接着说下去:
“阿妈,我的主意拿定了,这半年要是再不开位,我就去打鱼捞虾,也能挣点钱回来。”九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使得母亲只有默认,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刘九妹在丝场工作是十分勤快的,不过象她这样的师仔有好几个,都还提不到出师开位,其中只有两个家里托人向巡巷恶鬼说了情,送了礼,这才当上了“执死鸡”。这时九妹母亲下定决心说:“我去找一趟刘凤山,托他说个情。听说他现在有点权哪!”
“啊,不!不!不!”九妹连连摇手,“这个人我一见他那副样子就恶心,阿妈,你可不要去找他!”九妹说得很坚决,因为她一想到刘风山那看不起工人的架势就生气,“为什么要去求他呢?不要去!不要去!”
母亲见九妹又动了倔脾气,只得改口说:“我不过是说说,不去就不去啦!”
但九妹却很认真。她把刘凤山到厂以后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讲给她妈听了。这些都是妈从来不知道的。
刘风山刚入厂时,不过是个练习生。他费尽心机去谋求向上爬的路子。老板呢,虽曾采用了他的主意,使租子收得更多更快,也受到了一阵称赞;可惜职位却未得到提升。因此刘风山对现状是十二分不满的。
入夏以来,夜晚一直比较凉快,但今天却有点反常。大概因为要刮台风,闷热的空气就象捂在人们身上的一床厚棉被。
刘凤山躺在床上,他一面睁着眼睛在苦苦思索着进身之阶;一面侧耳静听,不放过账房里的一丝声息。这两天丝厂增添丝车结账紧张,龙老板没有回家住——凡是涉及银钱来往的事,他总是要来亲自过问。
寂静的深夜,除了池塘里青蛙的鼓噪,就只听见龙老板如雷的鼾声了。
忽然,鼾声打了个疙瘩,龙老板翻了一个身。刘凤山连忙坐了起来。再听,龙老板又翻了一个身,接着是拍打蚊子的响声。
刘凤山立刻下床,拿了把葵扇走进账房。账房里昏昏糊糊,龙老板的床头桌上放了盏煤油灯,火焰捻得只有绿豆大。
“鼎伯!刀刘风山轻轻叫着,掀起帐沿,用自己那把葵扇扇起来,为老板驱赶蚊子。
“好热呀!”龙老板刚要坐起身来,刘凤山早已伸过手去搀扶。
“唉,孙二虾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刘凤山一面打扇,一面乘机在老板面前告了别人一状,“到门口去凉凉吧!鼎伯。”
他边说边把这肥胖的老板扶到门口的“大食懒”上躺下,然后站在一旁为他不停地打扇。龙老板很快睡熟并且打起了呼噜,可是刘凤山却紧咬着嘴唇,不使自己打起瞌睡,这在他可是个难得的巴结老板的好机会呀。
龙老板睡着睡着,拉长的鼾声忽然又一个疙瘩,他被自己惊醒了。
“谁?谁?”他懵里懵懂地大惊失色,满腹狐疑地瞅着刘风山,“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他把刚才的事完全忘了。
“我——”刘风山一时没有回答得出来,只是垂着手毕恭毕敬地肃立一旁。龙老板紧张得一屁股坐起,连忙去摸腰间的那一串钥匙。“啊!”看到保险柜关得严严的,钥匙握在自己手里,一切都完好无缺时,他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你不知道,这年头贼头太多!”他解释说,“打工的、耕田的,没有一个靠得住……”忽然,他赏识起刘凤山来,“你就这么……一直站着打扇?晤,孺子可教啊!明天你搬到旁边的屋里来住吧,不用睡在走廊上啦!”“谢鼎伯!”刘凤山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喜悦,又一次点头哈腰,表示感谢——现在他离老板又近了一步啦。刘风山这件拍马奉承的事,立刻传遍女工中间,成了笑料。有些人不以为然,但刘九妹却很鄙视这个所谓“本家兄长”的所为。她把这件事讲给母亲听。母亲虽然没有因此认定刘风山是个坏人,但也绝不再提要找刘凤山帮忙的事了。
这样,刘九妹就按照自己的主张,加紧学丝。她每天起早贪黑,除了完成师傅交给自己的那份零碎活,就是用心去学。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把丝做好,竭力使自己在半年之内达到出师的水平。师仔们的杂事很多。九妹不断地跑出跑进,很少有一段较长的时间静下来。但不论怎样忙,她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仔细观看庄姐怎样做丝,特别是在庄姐停车解决一些故障时,更是这样。大家都公认庄姐的手艺好。她做的丝里没有“落环”、“双口”、“黑点”、“夹花”等等疵点。难得才碰到一次“断口”,这时她便转身拉住断头,随手轻捷地接好,并用雪白的牙齿将接头的地方咬得没有一点痕迹。如果碰到断头是在前面,庄姐就马上做个“鞘”,她不但搓得快,做的“鞘”也长短合度。最突出的是她的眼睛出奇地敏锐,可以同时照顾车架上的丝绞、水里的蚕茧以及手里的筷子和滞头。乍看去,她的十个指头就象当空飞动似的。只见一箩一箩倒在索绪锅里翻滚的蚕茧化傲晶莹的丝绞,绕满了大筑。大筑逐渐变厚,闪闪地发光……
面对这么纤细繁杂的工作,庄姐竟是那么沉着,那么安详,不慌不忙,而又那么神速。在丝场里,在几个有数的大师傅中,庄姐显得更加熟练。她做的丝不仅“千度”合乎规格,匀度、洁度也都一贯列入优等。
今天,刘九妹看得特别入神,大筑上越来越厚的丝绞,光泽璀璨夺目,映花了她的眼睛。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听妈妈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天上有个仙女叫织女,又叫七姐,她是那么心灵手巧,织出的锦缎花样多,颜色美,不用说凡人没看见过,就是神仙也难以想象。玉皇大帝听见了,便把她关在天官里,要她成天织呀织,织出来的锦缎就布满在天上化成美丽的云霞。现在九妹想象着,天上的织女大概也不过是这样吧。
正是酷暑的中午,矮小不透风的丝场,潮湿而又闷热。女工们在这里坐着缫丝,前面是索绪锅蒸,后面是蒸气管烘,温度早超过华氏一百度了。但庄姐她倒没有显出一点烦躁的样子。工作的一切,她都作得那么敏捷而井井有条,简直使人难以相信,置身予这样烦嚣、难耐的环境,怎么能够应付自如,没有一丝忙乱。
刘九妹目不旁瞬地盯着她的师傅,看呀看的,看得入了迷。她从庄姐的手一直看到架上缫好的丝扎,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轻轻抚摸。
“好靓呀!”九妹打心底发出称赞,表露出自己的羡慕和愿望。
象庄姐这样为数不多的大师傅,在厂里起的作用是相当大的。刘凤山早已发现了她的精良手艺,一直盘算着怎么能利用它为自己换点什么好处。
现在刘风山已经是经理室的文书了。这是前几天龙家伦从省城回来时决定的。
那天,龙家伦走进账房时,刘凤山正在帮助龙鼎查对一笔账目,算盘打得“噼啪”响。一见龙家伦来了,马上放下算盘,跑过去接住他刚脱下一半的西装上衣,然后随手抹了抹沙发椅和写字台,转身又出去为老板们准备“清补凉”了。
注意刘凤山一举一动的龙家伦,看了看龙鼎没有讲话,只是用手指着桌子。
桌上摆着刘风山的书籍,上面一本是《英语会话大全》。龙家伦随手拿起来,下面又露出了两本书,封面上印着《美国十大富豪》和《处世哲学》的题名,这两本书里都有着折角的阅读符号。显然,刘凤山不知已经看过多少遍了。龙家伦翻着这两本书,不禁微微点头。
“孺子可教呵!”龙老板喃喃地嘉许着。拍拍那本他并不十分看得懂的《美国十大富豪》。
“阿爸,以后让刘凤山每个礼拜写封信到丝庄来,讲一讲厂里作丝的情况。我看——”龙家伦正说着,刘凤山端来两碗已经搞凉的“清补凉”,送到老板们面前。龙家伦接过碗,接着说下去,“我看从明天起就让刘凤山正式到账房来好了,可以算作经理室的文书。”
龙鼎看看刘凤山,见他低头作出的那一副诚惶诚恐,感恩不尽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刘凤山就定了职务,走上向上爬的阶梯的第一步。
虽然只是个文书名义,老板却让他随时下丝场查看。当龙鼎自己亲自巡视车间时,刘凤山更是寸步不离地追随左右。
这天中午,龙老板又到丝场巡视来了,刘凤山马上把他引进包扎间。在那里,放着一捆一捆的丝扎。称丝工正在分别鉴定丝绞的优劣,在丝扎上一一扣上缫丝女工的名号。
“鼎伯,请看这一扎。”刘凤山拿起庄姐缫的丝扎递给东家。
“好靓!”围观的人对这一扎丝齐声喝彩。
在他们眼前的这扎丝,雪雪白,溜溜光,真是无懈可击。
“大家都做得象这样,我们厂的‘明珠牌,就能卖好价钱啦!”刘凤山看见东家欢喜,立刻撺掇说,“龙经理来信一直提起要优待这批手艺好的女工哩。”龙老板点头表示赞赏他的建议:“赏她钱!”龙老板开口不离钱。“谁做的?”
“天字船十五位庄姐。”刘凤山马上回答。
“就是那个誓不嫁人的‘自梳女’?”
“晤,长得好标致嗽!”龙扬廷的说话里含着秽亵。
龙老板瞪了他一眼,一面扇动手里的大鹅毛扇。尽管屋子里专门有人拉动那大风扇,刘凤山又从旁为他打扇,可是龙老板臃肿的躯体却仍然是浑身汗湿,连声叫嚷:“太热啦!太热啦!”
一心想学手艺的刘九妹,这时正在一个空位上为她的师傅打茧,脸上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整个人就象闷在蒸锅里一样。差不多所有的女工都是潮渍渍的,只有庄姐还能保持她那份整洁的打扮。
这时,只见庄姐掠了掠前额的刘海,关了车走了出去。
一直在打茧的刘九妹,见有了机会,马上放下湿茧,过来悄悄地开了丝车偷着做起丝来。刘九妹是聪明伶俐的,由于她不停地看,一有机会就偷着做,所以不论索绪、添茧、出蚕虫,都已经能够掌握自如了。正当她起劲地摆动竹筷,凝神送茧时,隔壁的阿月忽然拉她衣服的后摆,低声警告她说:“恶鬼来啦!”
真的,庞谔巡查来了,仍然是那副老样子:脖子后面插把笊篱,耳朵上夹支铅笔,不过今天穿的却是一件特别白净的笠衫,和前两日稍有不同。他面无表情,笔直地往前走,仿佛谁也不在他眼睛里。
正在紧张工作的女工们,并没有看到他,但却立即感觉到他的来到。刘二女斜眼瞟了九妹一眼,深为她担心。
眼看就要巡视到九妹身边,只见“嗖”地一下,九妹缩到车肚里去了——竹凳摇摇晃晃地几乎被绊倒。
恶鬼发觉了什么,回头四面打量,当他看清确实没有什么“越轨”行动时,这才继续向前走去。他刚一转身,机灵的刘九妹探了探头,便又从车肚里钻了出来,继续缫丝。她的动作敏捷,轻快,赢得阿月和其他几个师仔一致的羡慕和赞赏。
谁知她们这不自觉的微响,竟召来了灾祸。恶鬼霍地转身搜索来了。他终于发现了九妹。
“谁让你坐在这里缫丝的?哼!”他恶狠狠地跑来,“已经关照了好多次了,你为什么不听?”
九妹忙爬下竹凳。
眼看恶鬼就要发作,女工们都直瞪着眼瞅住他,生怕一顿毒打又要落到刘九妹身上。
“是我哩,谔叔!”忽然庄姐摇摆着小葵扇不慌不忙地走进丝巷,轻言慢语地指着九妹说,“不要看她人小,手可灵巧哪!”她俊秀而又矜持的脸上,溢出温和的微笑。“开个位给她做吧!她能当‘执死鸡’,做替工的。”
九妹见师傅为自己开脱,并且还向巡巷提出要求,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本来,丝厂对于象庄姐这样有手艺的大师傅,一般都要宽待些,庞谔也想到就此放手。但是,他忽然注意到这个从来不苟言笑的姣好女子,今天竟如此温柔委婉,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便笑嘻嘻地一步一步挨近庄姐的车位。这时,庄姐已经端端正正地坐上了竹凳,准备开车了。“就看你的面子罗!”恶鬼搭讪着,俯下身子好象帮助庄姐干活似的,开开水喉,摸摸“水结”和“长吐”,然后竟顺手沿着庄姐雪白的手臂扪上去,用一双淫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原来准备对付巡巷打骂的刘九妹,一直盯着恶鬼,现在看出他对庄姐不怀好意,气得攥紧了两只小拳头。
谁知恶鬼还不满足,嬉皮赖脸地伸手拧庄姐戴了耳坠的耳朵,接着又要摸她的面颊,弄得庄姐的脸涨得通红。
九妹忍不住大咳了一声,惊动了前后左右的缫丝女工。她们都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候,庄姐忍受不住了,’厉声喝叫起来:
“你要干什么?”她蓦地一推,把恶鬼搡得踉踉跄跄。
九妹立即给她师傅助威,也跟着对恶鬼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一面说,一面就势翘起小腿,把恶鬼绊得趔趔趄趄。接着“扑通”一声,恶鬼摔倒在丝巷里。整个丝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
跌得腰疼,胳膊肘出血的恶鬼,慌忙爬起来,老羞成怒地握起拳头恫吓大家:“我要,哼,我要……”
九妹紧接着他的话揶揄地问:“你要什么呀?”
“我要——”恶鬼一时语塞,说不出个名堂。猛抬头看见对面丝车的后架,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于是立即冲到庄姐车位的后座,一把取下了大筑;“我要车你的‘千度’!”他吼叫着。
丝场的哄笑倏忽中止,接着是一阵难堪的沉寂。大家都知道,庄姐就要遭到报复。恶鬼会利用车“千度”的办法,硬说她缫的丝不合规格,对她大加扣罚。
恶鬼却一手高举着大筑匆匆走出车间。恰好这时,通到检验室的门开了,走出龙老板和几个簇拥着他的职员,正挡住了恶鬼的去路。
“天字船十五号一一庄姐!”老板后面的刘凤山抢先一步向丝场高叫。
庄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忐忑不安,但刘凤山却递给她一个喜封。
“这是你的赏银!”龙老板象癞蛤蟆叫一样,哈哈大笑,全丝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龙经理从省城来了信,我们厂的’明珠牌’就要这么靓的丝。哪一个人做出来,哪一个人就有赏。”他为女工们替他挣来的“面子”洋洋得意。
恶鬼一听这话,只得悄悄地把大筑放回原处,夹着尾巴溜到一边,乘人不注意跑了。
龙老板说毕,也马上转身走了出去,这里简直热得他站不住脚。
老板一走,丝场里就象炒蹦豆似地欢腾起来,每个女工都说不出地兴奋,她们高兴的不是庄姐得了奖,她们高兴的是庄姐为她们争了一口气。连巡巷恶鬼也不得不灰溜溜地跑了。
全丝场的女工都觉得扬眉吐气,一齐围到庄姐身旁。
刘九妹更是高兴得直跳起来:
“庄姐啊,庄姐”她紧紧地抓住师傅的手,“我一定要学你——手艺好,谁也不敢欺负。”
庄姐也是同样地激动:“学吧,学吧,往后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师徒二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全场缫丝女工兴奋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们师徒的身上一一刘九妹脸上发出一种异样的光辉吸引了大家,她好象已经找到了一条稳妥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