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堡的礼物》以贝娄的朋友,天赋超群而壮志未酬的诗人德尔莫尔·施瓦茨为原型,写诗人洪堡试图以美和善使美国获得精神上的复活,但历尽挫折后发疯而死。他一手提携的青年作家西特林也疏远了他。西特林由飞黄腾达到落魄潦倒,危难之中得到洪堡生前赠他的电影剧本提纲,出售后缓解了经济拮据。这时他一方面悔恨以往的忘恩负义,感激恩师对他的荫佑,同时也从洪堡的命运看到了自己黯淡的前景。
贝娄作品的基本主题是人如何在动荡的世界找到立足点,他的人物大都是“优秀品质的荒谬的探索者”。他们远非崇高,也缺乏力量,属于现代文学中的反英雄。但他们在精神磨难中表现的耐性和执着,却使他们获得了生存的尊严感。
马拉默德致力于写寻求新生活,然而又处处碰壁,命运多舛的犹太人,并以犹太人的遭遇作为“人类生存的悲剧性经历的象征”。主要作品有《店员》(1957)、《新生活》(1961)、《杜宾的传记》(1979)、《上帝的恩赐》(1982)几部长篇小说和《魔桶》(1958)、《伦布兰特的帽子》(1973)等几部短篇集。
马拉默德是现实主义传统的继承者,但作品中经常出现宗教寓言,因而又有魔幻色彩。《店员》中的主人公弗兰克历尽艰辛完成“净化”过程后,故事中常听到的圣僧方济忽然显形,并伴随着一群形容枯槁的飞鸟;《上帝的恩赐》所写的科学家科恩与猩猩的洪水漂流和荒岛群居生活更是一部寓意深长的现代神话。
罗斯是新一代的犹太作家,他以短篇小说集《再见吧,哥伦布》成名,随后接连出版了《放任》(1962)、《波特诺的怨诉》(1969)、《情欲教授》(1977)和《鬼作家》(1979)等近10部长篇小说。他笔下的人物不但与主流社会处于对峙之中,而且背弃犹太传统,他们常以纵欲来发泄内心的苦闷,结果陷入更无法承受的磨难中。
罗斯惯用夸张的嘲讽和戏谑,并以怪诞离奇的情节来取得艺术效果,他的为人和他的创作都已显露出脱离犹太传统的趋势。
8.忧伤的追怀——南方文学南方独特的地理和人文背景构成了其文化的独特性。地处阳光地带,种植园成为基本经济形式,庄园主和黑奴构成地狱和天堂两个世界。南北战争之后,南方人失去了往日的荣耀和地位,绅士淑女们眼看着缺少文化与教养的暴发户们成了头面人物而无可奈何。在工业化、商品化的洪流面前,旧的体面、规矩与门第变得一文不值。为逝去的豪华风光惋惜,为先辈的贩奴生涯内疚,在现实中感到失落,对未来感到迷惘,于是形成了南方文学强烈的历史感,浓重的怀旧梦幻感,怪诞畸形的意象和迷蒙浪漫的气氛。福克纳在30年代前后发表8部小说,使南方文学如日中天,战后又发表5部。他的巨大成就给后继者造成沉重的压抑感,但也哺育和激发了一代新人,使南方文学在60和70年代仍保持着生气勃勃态势。比较典型的南方文学作家是尤多拉·韦尔蒂(1909~)、卡森·史密斯·麦卡勒斯(1917~1967)、弗兰纳里·奥康纳(1925~1964)和杜鲁门·卡波特(1924~1984)等。
韦尔蒂的小说是对逐渐消失的南方生活的追怀与描述,她善于以细腻的笔法表现人的怅惘和愁闷情怀,个人的、家族的、地区的传统和情感在“美国文化”面前的无奈。她的主要作品是短篇小说集《绿色的帷幕》(1941)、长篇小说《庞德的心》(1954)、《乐观者的女儿》(1972)等。在《乐观者的女儿》中,南方的女儿有教养,感伤而耽于空想,乐观者老法官去世,北方来的自私蛮横的后母成了主宰,旧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麦卡勒斯年青时体弱多病,后来肢体偏瘫,只能靠轮椅活动。她的婚姻也颇不得意,离婚又复婚,而后守寡。郁闷孤独的情感弥漫在她的全部创作中,并构成人物性格的怪诞特征:生理上的畸形和精神上的孤僻怪异。在长篇小说《心灵是个孤独的猎人》(1940)里,牧师辛格是聋哑人,但城中每个人都找他忏悔,向他吐露心中那些即将霉烂的积蓄。他爱上了另一个聋哑人,不久自杀了。小说写人的孤独,也隐含着对时局的讥讽。中篇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1951)写一个爱与恨交织的三角恋爱故事:性情怪异的女主人公爱上了驼背表兄,驼背因为长期被歧视而心理变态,女人越爱他,他就越恨她,他所爱的却是女主人公的前夫——一个魁梧的美男子,那正是驼背所渴望的自我。孤独的心灵在渴望爱,而对人的爱却激起了恨,于是更深地陷入孤独,这就是麦卡勒斯心目中人的状况。
麦卡勒斯的小说往往有三个层面:故乡小镇的社会图景;人物心灵的迷宫;无法逃脱的地狱。
卡波特的小说也充满了病态的形象:侏儒、残废、傻子、同性恋者、沉①陷的住宅,大都是讲“黑夜情调的故事”。《无头鹰》的主人公文森特看到画上被割下脑袋、血淋淋的鹰,悟出这是他的自我的写照,从此不得安宁。
幽灵般跟着他的痴呆女也是他的自我,她的呓语正是对他内心的揭示。《灾星》中的希尔薇亚卖掉了自己的梦,结果成了恍忽的人。《别的声音,别的房间》中的驴子不慎吊死在了半空中,弥留之际的老人忽然咯咯地笑个不停,仿佛被死神逗乐了。主人公苦苦寻找的父亲是个瘫在床上的呆子。不祥的迹象,丑陋可怖的意象构成了梦魇般的世界,同时还有在其中独自徘徊的凄苦的灵魂。
奥康纳也是一直为疾魔缠身的人,她生命的最后十年是做为一个残疾人在病榻上度过的。她笃信宗教,作品的主题就是描写邪恶、赎罪和得救。创作技巧也受布道的影响:讲究言外之意,在意象中孕含多重现实。
奥康纳主张赎罪,途径却是暴力。《启示》中的女主人公挨了一记耳光就觉悟了;《慧血》中的年轻人在皈依基督教的过程中开车故意压死了一位假冒的“先知”;《好人难寻》中的三个男人因被诬告而下狱,逃出后将无辜的一家六口人杀死在一条小路上,他们认为“耶稣把一切都搞乱了”。活在世上,“除了伤天害理,别无其他乐趣”。暴力发展至此,就走向了赎罪的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