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道:“两个奸奴,本公满门,岂不被你等所害?你无故行凶,打死刘进义、吴勇,莫说刘进忠不肯干休,本公听说刘进义,系济南府秀才,济南府知府文世恭,乃是天子表兄。他若闻知,怎肯与我等罢休?本公想刘进义、吴勇,与你有何仇恨?还把他尸身抛落湘子桥下浸水。”
公爷骂不绝口,把二人骂得无言可对。骂罢,拍案叱令左右,把二将各轻轻责了四棍。
公爷转头,向汪道台说道:“如今这两个奴才,论起国法,罪不容诛。本公细思刘总兵,若是进京见驾辞掉总兵之职,为弟弟报仇。自古道家奴犯法,罪及家主。本公满门,受此二奴之累,我等性命亦难保矣。今仗先生美言,代为鼎力劝慰刘总兵,切不可进京辞职。如今二爷与吴勇已死,亦不能复生,本公自有定夺。
将二爷与吴千总二人各用锦缎收贮,灵柩安放桥头宁波寺中。置立灵位,召请十名僧人,设坛焚香,建三昼夜无边功德。本公这边,将邓光明装为刘进义的孝子,又把于国琏装为吴勇的孝子;又命潮州城众文武官员,同本公亲到宁波寺内,奠祭二位老爷;又令邓、于两个罪奴,跪地执仗哭丧,迎送众文武。
本公闻知刘总兵大长子,名贤年,将要长成。本公同来有个姊姊,年已及笄,颇有妇德,待本公请我嫂嫂主婚。又请先生同吴知府二位为媒,匹配刘贤年为室,我等与刘总兵结为亲门,使公府之人,亦不轻视他,望先生善言为我劝导刘总兵,可看我父亲康亲王老千岁面上,切莫进京辞职。”
汪道台道:“启禀千岁,卑职观看刘总兵兄弟情深义重,几回痛不欲生,定欲雪仇报恨,但恐卑职独力难成。千岁可传呼吴知府,与我同往帅府,协力相助。”公爷道:“说得颇有道理。”即传吴知府到公府议事。
吴知府闻召即至,公爷将前事说了一遍道:“今命你同汪道台,往刘总兵处理会此事。”刘总兵听汪道台到,即出来迎接入内堂坐下,汪道台、吴知府将千岁言语一一告知。刘总兵脸上凝霜,冷哼一声道:“本帅若是骨肉之冤仇不报,贪取侯门公府之女为媳妇,岂不被潮州众官员与人民耻笑?这岂是大丈夫的所为!”言罢,叹口气道:“贤弟呵!你的冤仇不知何日能得伸雪了?”说毕泪下。
汪道台与吴知府观看刘总兵,满面忿气腾腾,不允和息。二人起身向刘总兵再行一礼道:“启禀大人,公爷望大人可看康亲王老千岁之面,允其和息。”汪道台与吴知府再用善言相劝。刘总兵听着汪道台、吴知府一番言语,心中寻思:“康亲王当初在天子驾前,一力保举,恩未有报,决为进京辞职,公府千岁必然受累获罪。”
再思再想,左右为难。又见汪道台、吴知府殷殷勤勤,恳恳相劝,遂说道:“既蒙二公相劝,本帅承命听从。”
汪道台等见刘大人依允,喜不可言,即起身告退,回复公府千岁,将刘总兵依允和息之事禀知。千岁听说,眉开眼舒,转忧为喜。
起身回进府内,就将前事一一向嫂嫂告知。便取花红锦绸一副,写出姊姊庚帖,出堂坐定,双手捧着庚帖,送与汪道台、吴知府收起。说道:“请二位老先生而为大冰人,将庚帖送入帅府,与刘亲翁大人收启,本公这边命人调理刘二爷与吴勇诸事。”
汪道台、吴知府领命回至帅府,将王姑庚帖送交刘总兵收入后,刘总兵取出一双玉环与汪道台、吴知府二人,道:“这一对玉环权为定物,烦两位大人送交公爷。”汪道台、吴知府二冰人收起。饭宴已毕,送过公府,允为收贮。千岁起身入府内,将玉环送与姊姊。
沈鸾花接过,回入闺阁。公爷出堂,设席款待二位冰人。饮毕告退,各回本衙。不表。
只说公府将刘进义与吴勇二人棺柩送入桥头宁波寺内安置,立了灵位,择定日期,召来数十名僧人,在寺中建三日夜无边功德。
布置事毕,公爷命众文武官员到宁波寺中行礼祭奠。
刘二爷公府内,命将邓光明、于国琏两个奸奴,扮为孝子,各头戴三渠冠,身披青麻服,腰束麻皮带,手执哭丧杖,足履多耳草鞋。
公爷先命他二人到宁波寺,执杖跪在寺门,迎送众文武。邓、于二个,虽是奉了千岁之命,勉强来至寺中,那有跪迎众官之礼?二人坐于寺门内,一边吃饭一边饮茶,一边谈说闲话。平明之后,汪道台、吴知府众文武官员李大厅、张城守各武职,两班齐到宁波寺前,闻刘总兵已到,各出寺门迎接。又报千岁车驾已到,众文武官员分为左右两边相迎。邓、于二人慌忙起身,才手执哭丧杖,跪在寺门前阶下,迎接公爷车驾。
沈千岁进寺,到宾厅当中坐定,文武参礼已毕,依位坐下,知客僧进上香茗。茶罢,公爷起身同众文武到刘进义灵前,命将祭礼摆开,公爷欲行礼拜祭。刘总兵双手扶住,言道:“亡弟何样人,安敢受千岁一拜?”沈千岁于是命文武官奠祭,刘总兵一旁还礼。众官祭毕,回到客堂上坐定。刘总兵拜谢千岁,又谢过文武官员。礼罢,公爷起身先回,邓、于二人手执哭丧杖,跪在寺门,恭送千岁。
刘总兵观看二仇奴跪地,大步跃起,从二人头上而过。邓、于二人,心中忿怒。心想:“这刘猴子,你今日当着众文武官员面前,又如此羞辱我们,使我们体面何存?我们若是在潮州为官,不除杀刘猴子性命,亦非堂堂大将。”仇恨愈结愈深,见千岁回归,邓、于亦恨恨回归去了。汪道台众官等告退,一拱而别,各各回衙。按下不表。
只说于代子回转本衙之后,心里忖思:“刘进忠今日宁波寺中,当着百官文武官员面前,如此羞辱我等,想一计策,定要将他谋害!”想到旗巷挑水担柴脚夫,皆是潮人,召他到署内吩咐道:“本将军命你们明日,到西北木栅内,强买铺户货物,后来本将军还欲重用。你等成动之后,管叫你等都有升赏。”
众脚夫道:“启禀将军,我听说刘总兵木栅内,每日命军兵在街上稽查,若是强买铺户货物,我等岂不有罪?”于代子道:“不妨!他纵然把你等掠到帅府,刘进忠见我等系公府之人,安敢发落?决定送还公府,千岁处都是本总爷担承。”众脚夫领命,先赏他酒肉。
明日那六七个脚夫,来到西北栅内铺中买物,强取物件抢夺银钱,大声叱骂。铺户家道:“自从刘大人设立木栅以来,平定安静,到今日都是两平交易,因何见有这等人?”内中有人认得的,说道:“这几个亡命畜生,是本处人。投在旗巷担水、劈柴的脚夫,胆敢如此乱为,列位不可错放,痛打一场。”
众人听见,吼叫一声,把六七个畜生揪住放翻,提起拳头就打。
幸逢巡街老将来到,究明情由,向众铺户言道:“众人何必生气,此畜生送至帅府,见大人自有定夺。”众人道:“说得有礼!”拥至帅府,刘总兵即召中营守备崔荣带入帅府。刘总兵道:“本镇严禁街中强买经纪物件者,究治重罪。这些棍徒敢来弄法,今着落你审问明白,造成文卷,各重责四十重棍,往知府请枷,各发在大街、黉角两处栅门,饿毙示众,以安街市;如有私进饭食者,与犯人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