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兵道:“父亲呵!古人云:兄弟是手足。若是冤仇不报,非大丈夫。”刘太公道:“胡说!既知古云,为臣不可不忠,为子不可不孝!”刘总兵道:“儿子是明朝武举出身,今已反清为明,何为不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太公道:“大胆的匹夫,这般忤逆,不听你父言语,恐怕后悔太迟,速早安排夫马,送进义灵柩同我等回归家乡。”刘总兵道:“儿子遵命。”就择第五天吉日行程,这日命千总林五常送刘太公至三河坝方回。不在话下。
只说刘太公此番回府,即修奏章,赶先达部,奏知天子,备陈逆子刘进忠在潮州反叛事情。后来刘总兵在潮州谋举大事不成,入京问罪。斯时刘府老小全眷,没有受害,释放宁家。这是后来之事,是刘太公之有先见也。按下不表。
再说刘总兵自送父亲回乡之后,时常与众心腹在内堂会宴,讲论发动干戈之事。潮州城内文武众官,略略颇有风闻,各都仓惶惊恐。不久消息传至公府,于国琏知道了这事,忙到邓都统府内,将这事禀知干父。邓光明命人去请汤加备都统到来,汤加备见邓光明有请,即至邓府相见。于国琏将刘进忠反叛之事,禀知汤都统。
汤加备道:“既是如此,可会众将入公府,禀知千岁。”邓光明道:“说得有理,事不宜迟,即到公府参见千岁。”沈公道:“你等齐入府内,有何事故?”邓光明只得将刘进忠反清事明,逐一禀知。
公爷闻言,吃惊非小,道:“进忠若降东都郑成功,不久潮州城必有变乱,如今你等怎么主张?”于代子道:“启禀千岁,依小将愚见,可先将刘进忠擒住,打落囚车,解往京都见驾议罪,方何无事。”公爷道:“今用何计捉他?”于代子道:“擒拿逆贼刘进忠,小将倒有一计策。
千岁命人报知各署知道,传报京都诏谕密到公府,令众文武官员,明日齐集开元寺会议,开读诏书。我等先点三百名旗军,先到开元寺内埋伏。
千岁领众将官,预先至寺中,各身暗藏短兵器。这刘进忠定无准备,若他来到寺中,将叛将生擒活捉,有何不可?”公爷听说大喜,依计而行,即命清军传递各署报知。
众文武听报,各准备明早到开元寺行事。惟有知府吴科祥,见公府清军传报,心中疑惑,寻思:“京中若有颁行黄诏到来,塘报先至。众文武署衙皆知,我等百官皆到十里亭迎接,怎么私至公府,欲到开元寺中,文武众官会议开读,这是何故?”原因公府屡次有事与刘总兵不合,忖思了一回,又想道:“此等事情,定是邓、于二人奸贼有害谋刘大人之意!”越想越真:“倘若刘大人被二人所害,我等众文武官员安得无罪?不如先去见汪道台商议。”
主意已定,即至道台衙门进见汪道台。序坐已定,吴知府道:“启禀宪台,公府可有什么事至此传报么?”汪道台道:“早间千岁命人至此,报说京都黄诏到来,公府约明日众文武官员齐集开元寺中会议,开读诏书,我等理当准备。”吴科祥道:“启禀宪台,依卑府之见,若是朝廷黄诏到来,塘报传接,先着各署衙报知,我等百官皆出城十里亭迎接,怎么私至公府?明日欲众文武会议开读。
既欲开读,众文武听宣,何用会议?论此一事,其中必定有诈。”汪道台道:“黄诏大事,安敢有诈?”吴知府道:“卑职寻思这事,恐怕又是邓、于二奸贼的计策,谋害刘大人无疑。”汪道台闻言醒悟道:“太府之言是也!如今怎么计较?”吴知府道:“启禀宪台,待卑府先通知刘大人,预早准备。明日我等早早到开元寺中,可为照应,谅亦无事。
倘若刘总兵被邓、于二奴所害,我等众文武官员岂能无罪?”汪道台道:“太府所论无差,须先通与刘大人得知。”
吴知府依命起身,直至帅府入见。刘总兵道:“未知老先生降临,有何指教?”吴科祥道:“启问大人,早时间可有什么消息到帅府否?”刘总兵道:“吴老先生,早间沈千岁传报黄诏来到公府,明日早晨文武官员齐到开元寺会议开读。”吴知府道:“启禀大人,卑府暗中细想,刻刻留神。若论有黄诏到来,驿塘必先报知,何为私至公府?其中必定有诈。”刘总兵道:“老先生此言说错了,黄诏降下,系朝廷大事,岂可有诈?”吴知府道:“卑府先见道台商议,恐是邓、于二奴有陷害大人之意。”
刘总兵听着吴知府之言,怆惶失色,脚踏不稳,手乱无处,做声不得,良久言道:“老先生之言,顿开本府茅塞,蒙老先生再造之恩,何以报答?”吴知府道:“说哪里话来,大人明日到开元寺中,观看卑府眼色行事,我应与汪道台自当照应,谅亦无妨。”言毕起身告退,上轿回府衙。
于是刘总兵即传召众心腹及杨把总等到内堂商议,众等听刘大人有召,即入帅府内见刘总兵。刘进忠将吴知府言语,备细说了一遍:“为今之计,未知杨先生有何主见?”杨飞熊道:“启禀大人,依小把总之见,明日大人若不到开元寺赴会,这是忤逆圣旨;若到寺中,定落邓、于二贼圈套。”
刘总兵道:“如今先生有何良策?”杨飞熊道:“大人明早欲赴开元寺会议,可先命守备林绍基领精兵一百名,同把总詹兆奇助战;又令守备蔡长高领精兵一百名,与小把总助战,齐到开元寺两头接应。况寺内有汪道台、吴知府照应,谅亦无妨。”刘总兵见说大喜,命林、蔡二守备行事,众人依命同回帅府。不在话下。
只说于代子预先早点三百名清军,各执器械,静静到开元寺中埋伏。及至明日时候,城中文武众官员,各整冠服朝衣,齐来开元寺。公府沈千岁同左右二都统到客堂当中坐定,众将官依次侍立。汪道台等上前参见礼毕,忽报刘总兵到来,汪道台、吴知府众文武至寺前相迎。邓、于暨众将齐至寺门观看,预先截住回路。
刘总兵方才马到寺前,见文武齐集,即扣住了马,方欲下镫,见吴知府睃汪道台摇着头。刘总兵会意,扣转马头,便欲回归,被于代子踏上,大步向前将他马头一把揪住,叱声道:“刘进忠,你今日反情事明,走往哪里去?”刘总兵被于代子一吓,面如土色。
吴知府叱道:“于将军未可动手,刘大人反清未露,叛在哪里?”邓光明叱道:“刘进忠投降东都郑成功,就是叛贼,给我立即拿下!”汪道台叱道:“有何证据?毋得妄作,诬赖大臣。”邓光明道:“刘进忠反清事明,定留长发。”命旗军将朝他帽子脱去。
旗军依命,把刘总兵朝帽脱起,幸得刘大人头是上日剃的。汪道台与众文武观看大喜,齐声言道:“邓大人、于将军不可造次!未有实据,若误害大臣,我等文武官员罪名非轻。”于代子又道:“刘进忠降了郑贼,身中定穿有明衣。”令清军把刘进忠的胸襟解开,里面俱是一色金钮扣的清衣。
汪道台与众文武道:“刘大人分毫无错,邓大人、于将军休得胡作妄为,望于将军放手。”众文武官员纷纷叱道:“害却大臣,罪及我等,请于将军释手!”邓光明、于国琏见众文武官员言语纷纷阻滞,况兼刘进忠反清并无丝毫痕迹,难以下手,只好悻悻将马头放开。刘总兵转过头,加上三鞭,放开战马,望前奔走。走至开元寺巷口,守备林绍基、蔡长高同詹、杨二把总接着,保护回帅府,入衙不在话下。
只说于代子放了刘进忠回归,与邓都统和众清军入寺内,见千岁将此事禀知:“此际会议不成。”公爷一齐回衙。汪道台、吴知府同到帅府入见刘总兵。刘总兵谢道:“本镇今日若无宪台同吴老先生二位鼎力搭救,定遭邓、于二贼所害!恩高德厚,改日自当报答。”汪道台、吴知府道:“说哪里话,吉人自有天相!我等有何能,恭喜大人今日康安,官民之福。”刘总兵道:“全仗二位再造之恩,铭刻于心。”汪道台道:“岂敢!大将军自有八面威风。”刘总兵设席款待,汪道台、吴知府坚持执告退,回衙去了。不表。
再说这日,公府右都统汤加备府内设宴,请左都统邓光明、于国琏会饮。邓、于闻召赴宴,汤加备道:“启禀兄长,我想前日开元寺中,擒拿刘进忠不得,来日此事定有变乱,未知二位有何高论?”于代子道:“今日逆贼若不早除,将来城州干戈起动,我等须当提防,先命刘进忠,后捉叛党。”
邓光明道:“当时我观众文武官各都有言语,纷纷闹说,惟中有刘进忠的中军官李成功,怒眼睃着刘进忠,暗暗无言。此人定与刘进忠不睦。欲除刘进忠,须请李大厅到署内,探他口意如何?”汤加备道:“兄长说得有理,依策而行。”当时各告退回衙。
又说邓都统次日清早命人去请李大厅。李成功见召,即至邓署中入见邓光明道:“示知大人,唤小将有何吩咐?”邓光明道:“今日闲暇,敬设一杯酒,请将军一饮。”李成功道:“小将没有半点微功,当受不起。”谦让一回,入席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