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江督继咸先为异己所忌,不自安,而吴应箕、【贵池副榜。】
张自烈皆知名士,与继咸善,应箕贻继咸书,劝其求解刘泽清,借援左良玉,安身以安朝廷。独自烈书争之,言:“从古未有端人善类赖权臣羽翼自全者,此枉尺直寻之说耳,无论各镇反侧不足恃,即幸为我用,赖以苟全,此日播之远近,何以彰国宪?异时书之史册,何以谢清议?况各镇阴贼险狠,彼此牙角,转盼糜烂不可救,安能为吾党屏蔽耶?”又言:“良玉恣睢日久,若借援于彼,得安其位,必窃谓江督博我声援,宜德我,如是必事事惟良玉意所欲为,少与龃龉,必致憾,不肯下。且中外又谓良玉久据上游,使正人不受祸,寇贼不敢肆,皆其首功,良玉自此成尾大之形,它镇自此贻跋扈之渐,恶在能安身以安朝廷哉!”时皆韪其言。
予为开国功臣廖永忠【楚国公永安弟,巢湖人。】
请赠谥,得追封庆国公,谥武勇。既而永忠后人具呈予处,言:“昔文皇帝灭方孝孺十族,九族外以门人为一族。时永忠孙二人先皆受业孝孺,一论死,一论戍。至万历年间,屠侍御叔方【
万历丁丑,秀水人。】
具疏,请还诸忠族人之永戍者,始蒙恩宥,独不知孝孺以门人为一族,故疏未之及。迄今犹勾军不已,世受其害,乞移呈兵部,特为豁免。”予见而恻然,亟向诸枢曹言之,会国亡,遂已。
徐冢宰石麒等公疏请封于忠肃谦后为伯,其疏,黄侍御澍草也。内云“与寿亭侯比烈”,又曰“都城隍之号空悬”,盖不知汉寿为封邑,故云寿亭侯,都城隍乃齐东语,岂可入告?又为左良玉草疏,“改谥思宗,是以先帝为不足思”,不知思乃谥义,非思不思之谓。不学无术类此。
左良玉兵半若盗,甚淫毒,每入民家索贿,用板夹爇之,肥者或脂流于地。又所掠妇女,公淫于市,若入舟后,或注目岸上,望父若夫泣,则身首立分。予同年吴户曹应恂,【
崇祯辛未。】先为楚令,对予言之犹欷歔。若入南都,其荼毒必有不可言者。
袁督继咸屡疏,与左帅良玉相应,人疑其比于良玉。及良玉反,兵抵九江,继咸为众所胁,出迎,遂失九江,内外哄然。皆以为与良玉同谋,虽同乡万冏少元吉【
天启乙丑,南昌人。】亦密语乔侍御可聘曰:“有之。”后抗节死,北人始谅其无他。
湖广巡按王中丞骥【崇祯戊辰,丹徒人。】
家居京口,质库遍城内。每鸡羹一盂,非腿不食,庖人必杀三鸡充之,余肉皆抛弃。又烹鱼时,必先置燕窝腹内方食。所用木器瓦器尽花梨古窑,其豪奢乃尔。时北兵告急,骥方以巡抚入觐,未至国门,已加兵部侍郎矣。
姚少廷尉思孝为给谏时,持门户甚力,至是,以考察为忧,予曰:“非当察而察,吾何畏?若公道昭明,洗雪前枉,则今日坠渊之人,正异日登仙之人也。”后予奉差出都,思孝又言当事者委之守城,予与书曰:“诸君貌顺心险,未可云好相知也。”思孝不能决。已,北兵入都,薙发为僧,复为人所逼,遂出见。
左兵与北兵交逼,上召对群臣,姚廷尉思孝、乔侍御可聘、成侍御友谦【崇祯甲戌,海门人。】
皆扬人也,奏:“左良玉稍缓,北尤急,乞无撤江北兵马,固守淮、扬,控扼颍、寿。”上曰:“刘良佐兵还,宜留江北防守。”马辅士英时立御前,戟手詈曰:“尔辈东林,犹借口防江,欲纵左逆入犯耶?北兵至,犹可议,若左逆至,则若辈高官,我君臣独死耳!臣已调良佐兵过江南矣。宁死北,无死逆。”举朝为失色,有贾似道弃淮阳之诮。时上虽忧形于色,犹顾友谦曰:“若成某耶?”盖往者播徙时,曾饷上于危也。
左良玉反后,九卿十三道合疏声罪,既上,已两得旨,惟六垣疏未上。吏科吴都谏希哲初大言曰:“今日所重不在楚,宜出公疏纠揆地,并请固守江、淮。”然逡巡未敢也。已,上防江公疏,后以无疏讨良玉,罚六科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