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三朦胧间,依稀看到面前站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可是全身伤痛,不一会儿,就让他陷入了昏迷。
云深不知处,秋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迷迷茫茫,鼻间唯一嗅到的是一股子十分浓烈的药味,可惜他什么都不懂,对于到底是个什么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算是醒了。腹部没有愈合的伤口还是传来阵阵疼痛,不过,秋三知道,那个老者,最后还是救了自己,时逢乱世,群雄四起,很多高人逸士都选个穷山僻壤休养生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个老者大概也是这样吧,秋三想。诸葛孔明等人的故事,他多少也曲三在客归来说起过。说起曲三,秋三一阵心酸,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不会是跟老刘秀才一样遭难了吧?
思绪万千,秋三才想起自己处境来,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四周有几盏不知道燃的是什么油的巨大油灯,整个山洞还算亮堂,他从用兽皮铺就的床上爬起身来,四下张望,到处都是药罐子,大部分他都说不出名字来,有几样他好像在客归来落脚的那些山东汉子身上见过,不过现在也叫不上名字来。
洞口的光线一暗,有人走了进来。秋三看到是那个鹤发童颜的救命恩人,忙跪下来谢恩,老者笑吟吟的伸手扶起秋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不错,伤全都好了。”接下来也没问秋三如何受的伤,只是为秋三换了下伤药就重新出去了。
几天下来,秋三已经无大碍,可以自己活动了,几天之间,老者一直在山洞外的空地上摆弄采集来的药材,秋三本来脑子就好使,看了几遍,就知道个大概了,也在旁边帮个手,老者看到,一笑置之,也没说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秋三陪伴这个老者每天采药分药炼药,倒也平安自在,而且这山洞地处偏僻,从来没有见过人过往,应该是在劳子山的深处,劳子山势天山山脉的一个小的分支,具体为什么叫劳子山早已经不清楚了,不过,秋三对这山倒还是熟悉,他经常来这里跟山里的猎户买山货。
老者一直让秋三称呼他为剑老,让秋三摸不着头脑,百家姓里有剑姓吗?而且,看这老者也是精通药理胜过精通剑理啊,为什么要别人称呼他为剑老呢,实在憋不住了,秋三就问剑老,为何专攻于药而称于剑,剑老哈哈一笑,神情就凝重起来,仿佛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秋三想问,却又不敢,每次只好不了了之。
这一天,难得的好天气,剑老带秋三上山,山上积雪未融,阳光反射,刺得人睁不开眼,个把月下来,秋三倒是懂得不少药理知识,原来,世间万物,如果处置得当,皆可入药,药理虽然很多不大明白,但是很多劳子山上的珍稀药材他还是认识了不少,比如这厚厚的积雪之下,土壤之中,有一种昆虫,叫雪土元,是中原地区的土元在荒漠之地的一个变种,体型比起中原土元,要硕大的多,而且功用相对更为多样,活血化瘀,生津止痛,不失为一味灵药。
剑老也给秋三讲了很多猥琐慰问的奇珍异物,在这劳子山的迎风一面,有一种秋末才会出现的昆虫,名为雪蝉子,声音低沉,大小如指肚,浑身雪白,失明之人如果用热水冲服,可在几日间重见光明,不过,这种雪蝉子极是难寻,连剑老也只是听说,而没有亲眼瞧见过。
秋三的身体,在剑老的药物滋补下,比在可贵来时强壮了许多,随着剑老顺着弯曲的雪道一直向劳子山的顶峰爬去,以前从来没有爬到这么高,这个劳子山虽然说起来名不见经传,可是却着实有高度,爬了一会儿,秋三的呼吸逐渐加剧,反观剑老,除了脸色红润了一点,精神倒是瑜伽抖擞,大有不到山顶不罢休的势头。
秋三直了直已经弯下去的腰,还是咬紧牙关跟着剑老爬了上去,山顶的积雪很厚,终年不化,听年长的人说有很多雪窝子,人一不小心陷进去,就再也爬不上来了。秋三小心翼翼地跟在剑老后面,剑老的神情好像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以前秋三从来没有见过剑老这么严肃过,从来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终于,在一处貌似是天然的石屋外停了下来,说起来也是天地有造化,在山顶处,一块石头被风雪侵蚀,成一幅半圆的空壳子,大小跟房屋差不多,而且这块石钟似乎跟别的石头石质不同,上面竟然连一点积雪都没有,用手摸上去,还有一丝温热,秋三看着这座石屋,直感叹自然造物之神奇。
剑老神情奇怪的凝视着这座石屋,仿佛在看自己不忍割舍的一件物事一样,想伸手抚摸却又在中途缩回。秋三现在不敢出一声大气,以他在客归来当跑堂的经验来看,虽然剑老这个人平常十分和蔼,可是为人脾气必定十分火爆,万一发起飙来,他一个小跑堂的可吃不住抗不下来。
剑老许久好像也才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缓缓地问道:“孩子,你不是知道,为什么,我要你称呼我剑老而不是药老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秋三心头一震,多日来的心头谜团终于可以解开了。
剑老长嘘一口气,目光木然,看着远方无边的雪峰,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回忆一样,叙说起来,“我本名剑无名,是黄巢天王手下的铸剑营的铸剑师,为黄天王义军中的将领铸造绝世武器,可是,在二十年前,洛阳的铸剑大会上,我输给了另一个铸剑师,而当时适逢黄天王义军失败,我心灰意冷,就躲到这荒漠之地隐姓埋名起来,而这座石屋中,埋葬了我历年铸造的得意兵器,为的是,能有一天,后人会得到这些兵器,并记住有我这样一位铸剑师。”话语之中,剑老的泪光闪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秋三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剑老会是昔日纵横天下的黄巢部下,还是一名技艺高超的铸剑师,只是,不知道这位昔日的铸剑大师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客栈的小厮说这么多,剑老说完自己的事情,沉默了很久,秋三也无措地站在他身后,剑老叹息一声,轻声道:“小伙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成为老夫的弟子,在十年后的洛阳铸剑大会上为老夫一雪前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