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年多自七寺卿除侍郎。一日,因景灵宫国忌行香,时寺监并会于幕次外。有从者坐地上,各话其所事。光禄宗之从者曰:“吾卿当作侍郎矣。”盖宰相之子,今一叔为少傅,一叔为使相判太原,只言家世必吾卿也。文太仆及之从者曰:“吾卿职是修撰,父是太师,若言家世,岂光禄可及乎?”高太府遵惠之从者曰:“若言吾卿,必为侍郎矣。”赵卫尉令铄之从者曰:“吾卿家世,则太祖皇帝之后,今皇帝之近族也,亮非诸卿之可及矣。”众从者皆服。俄有王司农孝先之从者曰:“吾卿曾作大理,领都水,出入重职,多历年岁,若除侍郎,吾卿必矣。”众从者皆噪之,曰:“汝虽官高职重,宣力不少,奈何亲戚族人见任壮丁耆长乎?”王之从者,不胜其怒,遂殴诸卿之从者。从者复众殴击,至有流血者。皆为逻卒擒捕之,诣尹治焉。
东坡公云:日者王寔、王宁见访。寔,韩持国少傅之婿也。因问:“持国安否?”寔、宁皆曰:“自致政,尤好欢“自致政尤好欢”,《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二引本书“欢”作“饮”。尝自谓人曰:‘吾已癃老,且将声乐酒色以娱年,不尔无以度日。””东坡曰:“惟其残年,正不当尔。君兄弟至亲且旧,愿为某传一语于持国,可乎?”寔、宁曰:“诺。”
坡曰:“顷有一老人,未尝参禅,而雅合禅理,死生之际极为了然。一日,置酒大会亲友,酒阑,语众曰:‘老人即今且去。”因摄衣正坐,将奄奄焉。诸子乃惶遽呼号,曰:‘大人今日乃与世诀乎?愿留一言为教。”老人曰:‘本欲无言,今为汝恳,只且第一五更起。”诸子未喻,曰:‘何也?”老人曰:‘惟五更可以勾当自家事,日出之后,欲勾当则不可矣。”诸子曰:‘家中幸丰,何用早起,举家诸事,皆是自家事也,岂有分别?”老人曰:‘不然,所谓自家事者,是死时将得去者。吾平生治生,今日就化,可将何者去?”诸子颇悟。今持国果自以谓残年,请二君言与持国,但言某请持国勾当自家事,与其劳心声酒,不若为死时将去者计也。”
坡又曰:“范景仁平生不好佛,晚年清慎,减节嗜欲,一物不芥蔕于心,真却是学佛作家,然至死常不取佛法。某谓景仁虽不学佛而达佛理,虽毁佛骂祖,亦不害也。”
东坡谓廌与李祉言曰:“某平生于寝寐时,自得三昧。吾初睡时,且于床上安置四体,无一不稳处。有一未稳,须再安排令稳。既稳,或有些小倦痛处,略按摩讫,便瞑目听息。既匀直,宜用严整其天君。四体虽复有苛痒,亦不可少有蠕动,务在定心胜之。如此食顷,则四肢百骸,无不和通。睡思既至,虽寐不昏。吾每日须于五更初起,栉发数百,颒面尽,服裳衣毕,须于一净榻上,再用此法假寐。数刻之味,其美无涯。通夕之味,殆非可比。平明,吏徒既集,一呼即兴,冠带上马,率以为常。二君试用吾法,自当识其趣,慎无以语人也。天下之理,能戒然后能慧。盖慧性圆通,必从戒谨中入。未有天君不严,而能圆通觉悟者也。二君其识之。”
吕元明希哲侍讲为廌言:顷仁皇时,太学之法宽简,国子先生必求天下贤士真可为人师表者。就其中又择其尤贤者,专委掌教导规矩之事。胡翼之瑗初为直讲,有旨专掌一学之政。胡文学行义,一代高之。既专学政,遂推诚教育,多士身率,天下之士,不远万里来就师之。方是时,游太学者,端为道艺,称弟子者,中心悦而诚服之也。胡亦甄别人物,择其过人远甚人畏服者奖之,激之以励其志。又各因其所好,类聚而别居之。故好尚经术者、好谈兵战者、好文艺者、好尚节义者,皆以所类羣居,相与讲习“皆以所类羣居”,“以所”原作“所以”,今从《库》本。胡亦时召之,使论其所学,为定其理。或自出一义,使人人以对,为可否之。时取当时政事俾之折衷,故人皆乐从而有成。今朝廷近臣,往往胡之徒也。
太史公言:吕元明顷在熙宁中,王荆公欲与其子雱并除崇政殿说书,已有成命。会吕正献公与荆公论新法相失,其事遂格。后二十余年,今上之即位八年,朝廷以勋臣子有学问,复除前命。盖知官职,命实使之,虽迟迟亦不为也“虽迟迟亦不为也”,《库》本“不”作“必”。王公父子,今已物故,而元明竟居讲筵,虽以世德多学用,亦有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