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眼来看了看我，又慢慢的将身体返回原来的姿势，默不作声只抽着烟。我明白她害怕，可是愤怒让她超越了害怕，于是做下了这万劫不复的事来了。她会回去的，至于何时回去，等过了这漫漫长夜之后她一定会有最合情理的方法的，我相信她会有！她孤独的站在那里旁若无人似的，我靠近她的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让如此辛劳的她在怀里依偎着，轻缓地抚摸着她的脑袋给她一丝安慰，也给自己一点交待。她不该回来的，可她却是因为我而回来的，尽管这些是之后我才知晓的。
这时的夜已经安静了，再吵杂不堪的地方也总有它宁静的时刻，就算夜生活泛滥的上海也一样，它终究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宁静的，这段时间留给这里的人们思考再适合不过了。
我道别了芷凌与那医生，并没有留出时间来陪她去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宵夜，我还有我的生活与安排，至于有没有细致的安排过我说不上来，至少我在过活着，像蛔虫活在腹中。
凌晨时敲开了小敏的门，她见怪不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不以为然的转身躺回床上去了。大概她知道会是我，也或许只有我才会在这样的深夜里来敲她的门。我在床边坐下，她却侧过身去背对着我，假装已经进入了沉睡。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去管她，钻进卫生间去安安静静不以为然的洗了澡，镜面凝结了一层秀气的白色雾气，拿喷头对着镜子一番冲洗，它才又露出了原本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赤裸着身体，不禁在心里质问起自己来：“你爱过外面床上的女人吗？”尽管真的质问了自己，可却没有在自己心里作答，那时候泛起的问题远不止这一个，可是该叫我怎么回答呢？自己似乎也没了根据，一切都空荡荡的，像是全都浮在空气里一般，一不小心就会全都消失了。两手撑在洗手台上，细细看着自己的脸，心里莫名的又问起自己来：“我的爱情是做出来的还是感觉出来的？”这些问题突然就在冲完镜子看见自己裸体的那一刻挤满了我的脑袋，可我却无从回答自己，直到剃胡子的刀片刮破下巴时才从那境遇里潜逃了出来。
无论她理不理我或是生气有多重，我还是厚颜无耻地躺上了她的床，背对着她入睡，却很长时间内心都无法安静下来，更别谈合眼睡去。我明白她也一样不会睡得着，至少心里会难过。我们就都这样躺着吧，天知道这时会不会地震，会不会突然就一起埋在这废墟之下了。我相信总会有个人来打破这沉默的，我是个自私到铁石心肠的人，更没有用心去疼爱过她，我们的关系之间始终都有一层空隐的东西没能捅破，但那一定不是处女膜！对于这样的我她先低头不足为奇。可惜我是错的，她不会向我一直低头，她只是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我更认真、更负责。
你不会相信这时候我们能做爱吧？我也一样，不敢想像这样静默到一句话都没有的两个人会干那事，而不是跟我说些什么愤恨的话之类的。这夜里她浮动在我身上，我不明白这叫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能安静的躺着，望着看不清脸的她渴求般的样子，听着她享受的呻吟声而已。这一定不会是愉快的，她心里有恨，我心里有疑惑，两个这样并不渴求得到性爱刺激的人在不合时宜地做爱，怎么可能会有完美的性爱可言呢？
她累了，就势扒在我的胸膛之上默默地哭泣着，我能做的也只是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让她哭泣吧，做爱并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冷漠，我们都明白。我没有爱过，只是不知为何的跟她日日夜夜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她或许是爱我的，可面对一个不爱她的我，她会身受重伤的。
“我们分开吧，这是个笑话！”哭泣之后她从我身上下来躺回了原来的位置，冷冷地说着一句心灵伤痛逼迫而来的话。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无论我怎么说都是伤害，确实她清楚的知道我不爱她。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对于感情我也只希望平平淡淡的，能有一个爱我关心我的人就够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明白了很多东西，你是个奇怪的人，你没有爱过谁，你的存在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做爱！如果我可以是个没有感情的女人，你来了就陪你做爱，你走了也能当你从来没有来过，不会想念、担心、害怕、恐惧，那我们也许会长久一些，也可能这辈子就这样彼此凑合着过去了。可是我需要爱情，不是只需要一个工具那么简单的，我无法接受躺在我身边的男人心里没有我，而我却要投入的跟他做爱。你不是我去情趣用品店买回来的自慰器，你是一个男人，活生生有温度的，我没办法把你当作工具放在身边，而且我更容不得自己的男人像一件工具。爱情就像一杯红酒，要有香味，也要有深度，更要有苦涩的感觉！可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就像杯白开水，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倒了，这感觉不是正常的，我们是人，要有念想，我就盼望过你会给我来一个电话说你想我，盼望过你回来就抱住我说你爱我，盼望过你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或是我不舒服时你会替我倒杯开水然后抱住我。这些都再简单不过了，可是我们之不会有，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男人。你是自私的，你不会问我想不想要，而是直截了当地把我压在身下做你想做的事情，就算我在夜里表情再痛苦你也不会问一问我今天可不可以这样。我们之间没有尊重，只有顺从，只有我忍着身体的不适来配合你！当然你是男人，你需要这东西我也一样，可我是女人，会有难言之隐，可我不敢想象自己推开你会是什么结果。也许是我太过小心了，假如我真的推开过你也许不至于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你意外吗？我只能告诉你，我很意外！”说完她安静了。‘我很意外’这四个字她是半喊叫着说出来的，几多不愿我全都听得出来，她的这些话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去回答，我只能默默地听着她说这些，从一而终。
“不过我得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理解了爱情，也谢谢你让我不再恐惧性爱，谢谢你把我变成一个需要性爱的女人。但你也要记住，你强奸了我的生活，我不会恨你，我忘记你的。”
“对不起。”当时我的心里烦乱不堪，她的这一席话正如言所说的一样，异曲同工，引人深思。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能承受这一切。至于对不起，留着对你以后的生活说吧，也许你会用上很多很多遍的。”她抽泣着说完靠来了我的身边，我就翻过身去深深地抱紧了她。这大概是我认识她以来最用心的一次，如果我们都曾用心去拥抱过一个女的话，那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明白当时的拥抱有多动人，就像将死前的挣扎，它真实而又震憾。
就这样拥抱着吧，夜再长也会过去，痛苦再多也会淡去。她会过得幸福，至少比跟我在一起时心里负担要轻得多；她会有她的家室和一个深爱她的丈夫，将来会有他们的孩子。也许我们不会再相遇，可上海这肮脏不堪的地方总有那么多没准儿。假如遇上了，那孩子会单纯的叫我叔叔也不一定呢。数月前她结了婚，她没有通知我这如我所料想的一样，我也没有去她北方的老家为她祝福，只彼此心知肚明的给了对方一个自己的世界。其实我根本就不应该在去参和这些，她也不会愿意我知晓她的一切，一定是这样的。谁又愿意被某个人伤得体无完肤了之后还要笑着让他来见证你的以后呢？这可不是大度与否的问题，这事关重要到了无法解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