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旭和众人一起把那伤重而亡的大汉埋入土中,望着那突起的黄土堆,想着那大汉生前的音容,钟旭略带些伤感的说,“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只过了不长时间,就与咱们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时,真没想到,生命,竟然这样脆弱。”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凡是选择探险这行的人,事前都已想得透彻,有了最坏的打算。放心吧,我们这次探险不管结果得到了什么,都会有他一份,我会把他那份,按照他事前留下的地址,寄送给他家人的。”陶潭明理所当然,风轻云淡的道,“成功细中取,福贵险中求。其实,每个人在踏入这条路的伊始,就都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了,他这样走了,换来家人一生一世衣食无忧,同时还有人帮他料理后事,也算死而无憾,善始善终了。”
钟旭看他如此轻贱人命,有心想与他辨驳几句,但第一次遇上生死大事,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起身白了他一眼,把刘禹锡拉到沼泽边,指着前面问道,“刘老爹,你看到沼泽中央的那篷竹子了吧,你使用弩箭,有没有把握用射中其中任何一根?”
“小看人了吧,这个距离,甭说用弩王,甭说那么粗的竹子,就是用一般弩子,就是射只麻雀,你让我射它的眼睛,也绝对射不到肚脐眼上。”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钟旭喜颜于色,又问,“假如现在你使用弩王,假如我要在射出的箭矢带上点东西过去,你估计估计,在不影响精准度的前提下,一枝箭能带上多大重量。”
“这倒没试验过,你想带啥过去?太重了可能会妨碍箭支的正常飞行。”刘禹锡迷惑的看着钟旭。
“我想在箭支的尾部带上根绳索……。”钟旭比手划脚的示范。
“不错不错,你的脑筋转得真快。”钟旭话还未完,刘禹锡恍然大悟的笑了,他看出了钟旭的意图,想了想,郑重的说,“如果是绳索,因为它的重量不完全附着在箭支上,只是需要尾部的拖力,这样的话,我估计带个十斤以下应该没啥问题吧。”
“十斤?估摸也差不多了。”钟旭叫过几个大汉,让他们把装备中最细最坚韧的绳索找出来,截了估摸一百五十米左右的一段,然后把绳头拴在箭支尾部,笑着对刘禹锡说,“刘老爹,现在,就看你的了。”
陶潭明凑了过来,赞道,“呵呵,小旭,你这是从溜索上得到的启发吧?要凌空拉根绳索横渡过沼泽。你这主意不错,可是,这根绳子还是太细了,恐怕支持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是可能支持不住你们,但绝对应该支持得住我,我的体重,恐怕只有你们的一半。”钟旭颇有信心,“等我过去了,用这根细绳再把粗索牵过去,拴好,你们也就能和我一样,不经过水面而飞渡沼泽了。”
箭矢拖曳着一根细细绳索,“夺”一声钉入沼泽中央竹篷最粗的那根竹子上,余势未消,将竹子自中分开,箭矢透出,竹子一弹,恢复原状,将细绳牢牢夹在中央。刚才大汉们急愤之下将枪支都暴露出来了,这时陶潭明也不在忌讳,拿出一直藏着掖着的军用望远镜,在镜中看得真切,赞道,“好箭法,好运气。”
柳宗元不放心,拉起细绳,使劲拽了拽,细绳嗡嗡响了两声,绷得笔直,将粗竹拉得一晃方停。这细绳是登山专用设备,十分坚韧,以柳宗元的力量,也丝毫拉不出断头裂痕,柳宗元暗暗点了点头,亲手把绳索拴在一棵大树半腰,“我替你守着这面,你放心过去吧。”
钟旭对他一笑,刚要上索,忽想起一事,对众大汉们说道,“我一开始行动,你们就在岸上大声唱歌,掩盖住我攀爬绳索的动静,这样,那些动物听不到沼泽上面有声响,就不会出来攻击了。”
准备充分,事事顺遂,众人借钟旭架就的索桥,顺利的渡过了沼泽。刚进入竹海,陶潭明就领着人四下搜索,果然在竹海边发现了被子弹击碎的金属敲打器物碎片,只是旁边没有任何一滴血迹,刚才躲在此处,敲打这金属物体发出咯嗒声引出沼泽中动物的,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躲过那等密集的弹雨,逃之夭夭。陶潭明观察着周围地形,又看看破为六七片,形似钵状的金属物碎片,眉头紧皱,沉吟半晌,不得要领,索性不再考虑,提醒众大汉保持警惕,率着队伍快速朝竹海深处穿插进去。
走着走着,众人一起惊呼,前方雨幕中,朦朦胧胧,现出一个村寨的轮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经过昨晚房屋和老婆婆都突兀消失的教训,众人不再轻举妄动,持枪小心戒备,相互掩护,进入村子。
村子里木楼矗立,小桥流水,绿苔斑驳,曲径通幽,道上石板和房顶瓦片被雨水洗得清清爽爽,处处显得古意盎然,干净整洁,有江南园林的韵致,又有滇西山寨的粗犷,令人第一眼看去极是舒服。村子典雅,里面既没发现怪物,也没听到怪音。众大汉都松懈下来,放下枪口,或横挎,或斜扛,摇摇摆摆开始闲逛。
钟旭第一眼看清这小村寨全貌,心内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古怪,可再三观察,也没发觉哪里不对,随众人缓步进入,心中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由停步站在街道中央,细想究竟哪里不对,却听前方一大汉大声叫道,“喂,寨子里的老乡们,我们可不是坏人,我们是你们的朋友。呵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们都躲哪儿去了?还不阐食壶浆,快点载歌载舞出来,欢迎欢迎,搞劳搞劳我们。”
听到大汉这一句话,钟旭蓦如醍醐灌顶,一拍脑袋,——对了,这寨子里干干净净,不见人,不见家畜,不见蝉鸟,不见炊烟,听不到任何响动,刚进来时不觉得,可一想到这一点,凝神细听,四处冷冷森森,在细雨中寂然而立,安静得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
“大家小心。”钟旭大叫一声,快步跑到陶潭明,柳宗元和刘禹锡旁,小声道,“不好,这寨子里恐怕还是有陷阱。”
“不会吧?寨子里没啥动静啊。”柳宗元一向对危险有特殊感应,可此时却也没有发觉异常,导致不爱说话的他也疑惑的问。
“对,没啥动静。柳大叔你说对了,正是这一点不正常。”钟旭指点着四处,由低及高,由近及远,“一般正常的村寨,应该有小孩喧闹,就算小孩们都到别处玩去了,可鸡鸭猪狗总要有三两只吧?街道上再干净,家畜的粪便总要有点吧?人们再安静,鸟鸣蝉叫总要有几声吧?可这些,这寨子里都没有,这正常么?””“大家停下,不要继续向前,都向我靠拢。”陶潭明唤回众大汉,让他们原地休息,接着对三人挤了个眼色,一起向最近的一幢吊脚楼走去。
陶潭明一推,门就轻轻的开了,四人鱼贯而入,一进院子里却都不约而同站住。
他们在外面没有发现的家畜,小孩,大人,原来都呆在家里,在各自该在的地方。鸡狗在院角觅食,小孩在院中嬉戏,大人在楼上闲聊,只不过,这些生命,都已经成了骷髅,洁白整齐干净的骷髅。
骷髅们都还保持着生前的动作姿态,即便已经没有了肌肉筋络的牵结连系,也没有倾倒散架,犹如一组组木雕泥塑,栩栩如生的还在进行着各自有条不紊的行为动作,丝毫没有慌乱之态,死亡,犹如晴天霹雳,是在瞬间,降临到他们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