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几位黑衣人的说话,隔壁杨老师已判断出是盘据婆祖庙一带「井岗山」的人,他们显然派人来想劫持周超老师的家属曹凤贞及儿子周文通,周家门上大锁,他们扑了空,无功而还。周太曹凤贞及儿子什么时候离家,人到哪里去了,连杨老师一家也不知道……
李昂老师一句话,提醒了曹凤贞,令她想起丁武这个伪君子的可怕,往昔的色欲狂徒,对情场的失败仍然怀恨于心,他要报仇,他利用目前的混乱形势,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出奸谋,报私仇,杀情敌,夺人妻儿。丁武未必是仍然垂涎于她曹凤贞的美色,他现在在井岗山组织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并不愁少艾荐寝,但丁武这种人已变态,他一定要得到曹凤贞,以满足他的虚荣心,显现他丁武要的东西就一定能要得到手。
在李昂老师离开后,冯少娟又蹓进周家。曹凤贞向冯少娟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冯少娟力主干娘曹凤贞和谊弟周文通跟她连夜赶回北坡村躲避,曹凤贞权衡利害,知道危在燃眉,她同意了。大约夜间十一点多,冯少娟带着曹凤贞和周文通,三人一身黑衣服,悄悄地从学校南边厕所旁的小门溜出学校,走了南边岗坡小道约一里多路再拐向东,往北坡村方向走。他们一路上不随便打亮手电筒,借着朦胧之繁星淡光,匆匆赶路……
盘据锦溪镇北面婆祖庙一带的井岗山组织,他们听命于文昌县城之井岗山。锦溪公社旁的工人俱乐部乃红旗支部,锦溪中学在其势力范围之内,本应安全。但自武斗以来,两派曾发生械斗互有损伤,现在两派处于僵持阶段,互有防范,但也难禁有互相渗透。县城井岗山丁武暗杀周超的奸计得逞后,立即指示锦溪井岗山派人绑架曹凤贞母子,得手后实时送往县城。当锦溪井岗山派人午夜潜进锦溪中学时,摸了门钉,周家已人去室空,只好赶快撤退……
冯少娟带着曹凤贞和周文通,三人赶回北坡村已过了午夜。冯少娟从后面角门进入程家大院,将曹凤贞和周文通安置到她的房间,再过隔壁叫醒爸爸。冯存根听了女儿的申述,
心中十分惊慌,赶快过房来和曹凤贞见面。冯存根多次叫女儿带一些红薯什粮、竹笋、萝卜干去孝敬干娘曹凤贞,但冯存根也多次婉拒女儿和曹凤贞见面的要求,他怕自己一个农夫的出现,会影响到周老师的尊严。这时冯存根却避也避不掉了,终于要和曹凤贞见面。
冯存根一和曹凤贞打照面,他脸露尴尬,但抢先安慰地说:
「周师太!欢迎你和孩子在这里住下来。这里很安全,请放心!」
「非常感谢冯大哥!今后叫我曹凤贞。过去你一直关心帮助我们,未及面谢。这一回,伧促间又来打扰你了,非常抱歉。」曹凤贞非常客气地说,她又拉过周文通向冯存根行鞠躬礼,并教儿子说:
「谢谢冯伯伯!」
冯存根慌了,赶紧说:
「少娟从小失去母爱,孤单长大,非常感谢周老师和周师太,帮我教导少娟懂得做人的道理,少娟得周师太的爱惜和教导,人也变得开朗懂事多了,我非常感激。」
「爸爸!你不要尽说些客气的话了,我们就像一家人,现在我干娘有难,你一定要想办法供生活,保护她和文通安全。」冯少娟非常认真地对爸爸冯存根说。
「是!是!保证不会有事。周师太和孩子,可以住下来,多住几天都没有问题!」
彼此客气几句,最紧要是今后该怎么办!曹凤贞认为,冯少娟天亮后一定要赶回学校去,从李昂老师处了解情况,特别是周超老师有否消息,他是否安全;了解她和文通逃离学校后,有没有什么情况发生!
冯存根却在心中盘算,如何提供曹凤贞母子的生活和安全保障。目前派性武斗主要发生在县城和市镇,躲在乡间相对是极安全的,但派系的头头都难免有相关至亲的人住在农村,这样情报流通也就不能说绝对安全了。程家大院是大队部,人来人往,虽然未必有人到后院来,但前院大厅后门及两边横廊拱门都直通后院,如果有个陌生人在后院活动,就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追问起来就会公开出去。冯存根说:
「我明早起来做好早午餐的饭,少娟天亮吃早饭就回学校去;周师太和文通住少娟房间里不要出来。午餐也端到房里面去。晚上,少娟回来我们摸清情况后再从长计议。」
曹凤贞对冯存根的意见表示赞同。冯存根是生产队长,他不能不带社员下地而赖在家里;程家大院是大队部,人来人往,她和文通不能出去让别人发觉,虽然未必有实时危险,但也会给冯存根带来许多麻烦。曹凤贞对冯存根说:
「冯大哥你放心,少娟回学校,你下田后,我们在房里,房门可从外面锁上。」
傍晚五点钟,冯少娟从锦溪中学回来,她带回可怕的消息。李昂老师告诉她,昨晚午夜过后井岗山果然派人潜入学校,企图绑架曹凤贞母子,李昂老师说他已向红旗支部汇报了,根据情报朱蕊确是受丁武派遣,以伪造信件骗走周超老师,海边小帆船也是事先准备好,两位船夫也是井岗山的干将。估计周超老师已凶多吉少,沉尸大海。曹凤贞母子和冯少娟抱在一起,伤心地哭泣。冯少娟说:
「干娘!你放心!你还有女儿我和我爸爸,我们一定坚决支持你,保护你。我爸爸虽然是乡下人不会说话,但他是传统的朴实农民,讲道义,讲信用,他会想办法帮我们。」
「我知道你爸爸是个大好人,我完全信得过他。少娟!谢谢你和你爸爸!」
「干娘!我是你的干女儿,会像你亲生女儿般保护你呀!」
「少娟!我认你为干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福份。」
「认你为干娘,也是我冥冥之中的福份,咱娘儿是天老爷注定的缘分。」
六点多钟,冯存根回来,听了冯少娟说明的情况,吓得身子颤抖。他非常佩服曹凤贞读书人头脑精明,及时跟少娟逃离学校避到北坡村来,不然真的惨遭横祸了。冯存根又为周超老师的处境担忧,但他仍安慰地说:
「周师太!吉人天相,天会帮周老师逢凶化吉,你放心住下来,慢慢查访。」
冯存根在田里劳动时,就想得很多,如果曹凤贞母子需要住下来,长时间锁在少娟房间里,根本就不是办法。他想到程瑶,如果住到程家去,就不需要整天躲在房间,提心吊胆。程家的林间陋室,平时就根本没有人到那里去。土改后,除了他和少娟,伍志奋夫妇,伍立德和伍大婶偶而去一次,就再没有多一个人去程家了。曹凤贞母子如果住到那里,不必整天躲着,还可以帮忙程瑶照顾孩子。至于生活,他叫少娟送点粮食过去就行了。
冯存根把地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少娟大表赞成。她喜孜孜地说:
「爸爸真聪明,想到绝妙的办法。」冯少娟不忘在曹凤贞面前吹捧她爸爸。她对干娘说:「程瑶是我干姐姐,到她家去住,不需要躲也不会有人看见。我平时经常到那里去凑天驹、天骏几个小弟弟,我和爸爸到那里去,根本就不会引进别人的注意。」
饭后,冯存根到前院去开生产队的记工会,冯少娟就悄悄带着干娘曹凤贞母子,从程家大院角门潜出村外,从村外小道绕到村东北林边的程家陋室。在路上,冯少娟简略地告诉干娘曹凤贞,关于她义姐程瑶和姐夫程齐兴人生的艰辛,程瑶为寻觅嫂嫂历时五载未果,最后她毅然嫁给堂兄的传奇故事。曹凤贞听了,心中肃然起敬,她说:
「你义姐高中未毕业就回农村务农,做人如此已不容易;堂哥工伤残障,她多年为堂哥寻找嫂嫂不成功,最后她自己毅然和堂兄结婚,真是个人间罕见的传奇烈女了!」
「现在,义姐和姐夫不顾一切习俗和别人的讽言讽语,一口气生了五个男孩。」冯少娟又喜笑颜开地说。
「程瑶真了不起,她一不做二不休,敢于逆潮流而动,是个勇气可嘉的女中丈夫!」
「干娘!你和程瑶姐姐相处,一定会非常的融合!」
「我想会如此,你程瑶姐姐还会给我许多的教益!」
冯少娟带着干娘曹凤贞母子到程家时,程瑶已出门去参加记工会,程齐兴一个人在给几个孩子,吃饭、洗澡罢正在给他们穿衣服,程天驹在一旁协助爸爸哄几个弟弟睡觉。
冯少娟带着曹凤贞母子过来,向姐夫程齐兴说明一切,并介绍曹凤贞和他认识。程齐兴听说是冯存根叔叔的安排,他很客气地表示欢迎。因为,程齐兴绝对信任冯存根,他也知道,妻子程瑶也一定会依照义父冯存根的意思办理。虽然程瑶还没有回来,程齐兴也要把冯少娟带来的客人接待好。
冯少娟告诉程齐兴,她爸爸说,在姐夫姐姐结婚前,程瑶姐姐和大妈过去睡的床,他们结婚后已拆掉,现在重新装起来给她干娘曹凤贞母子睡觉。程齐兴扭亮煤油灯,照到墙角竖立在那里的大床木料。
曹凤贞看到冯少娟的姐夫程齐兴是个残障人士,对少娟那么亲切,对她母子那么热情,心中非常感激,当程齐兴要动手时,她赶快阻止,恳切地说:
「程兄弟!你歇着,我来帮少娟。」
曹凤贞帮着冯少娟搬床子料子,程齐兴指挥她们前后左右对着榫头拼凑,开始时他还帮忙扶持固定。床子拼凑好,铺上草席,就可以睡觉了。
就在这时,程瑶听了义父冯存根暗中相告,知道冯少娟已带曹凤贞母子去她程家,她不等到记工会结束,就提前溜回家来……
程瑶和曹凤贞两位在动荡的时代,各有不同的苦难遭遇,可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鬼使神差走到一起,又将演释出另一个感人的故事,冥冥之中的定数矣!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嗟吁厄运竟无涯,滚滚风尘遍地沙;
谁断红颜多薄命?裙衩奋起织霓霞。(麻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