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再转回头叙述,程瑶人生中的另一段青春恋曲、苦涩情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物换星移,冬去春来,岁次到了九十年代。
程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的在特殊时期爆发后才出生的第五个男儿程天骥大学毕业了。程天骥大学毕业典礼喜庆之日,程齐兴身体不适留在家休息,程瑶一个人盛妆出席。
昨晚,程瑶已由大儿子程天驹开车送她到省城来,安排住进五星级酒店。天一亮程天骥就来接哥哥和母亲到学校去。程天驹因公司事务繁忙,没有参加弟弟的毕业典礼就开车走了。上午举行毕业典礼仪式,头戴四方帽身着宽黑袍的莘莘学子,领毕业证书,接受亲人的祝福,一片的荣耀和温馨。午餐后,天驹怕母亲劳累,开车接母亲回酒店休息,下午再开车送母亲回学校继续参观活动。
作育英才、庄严的学府,今天是全天候的开放日,到处都是满面春风、神釆飞扬的青年男女学子,伴着他们的父母亲人,影相留念;到处笑声悠扬,亲情温馨,洋洋洒洒。学有所成的学子,拥吻父母和亲人,感谢父母给他们美好的人生;望子成龙的父母,达到多年的心愿,喜笑颜开,甜满心窝。父母给孩子祝福,寄予更美好的期望。在校园的林阴大道和小径,学子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双双对对,三五成群,到处充满着欢乐笑声,伴着莺啼燕语,花团锦簇,满园春光明媚。
程瑶在麟子程天骥的导引下,参观了学校的一些设施和课室,手拉手,在碧草如茵的校园,在翠黛的相思树荫下,悠然徜徉,照相留念。不少男女学子走过,都同依偎母亲身边的程天骥打招呼,并对程夫人点头盈笑。
这时,一位头戴四方帽、花样年华的大姑娘,一下趋到程瑶的面前,对着她嘻笑盈盈地点头,恭恭敬敬地鞠躬,甜甜蜜蜜地招呼:
「程伯母!你好!」
「她叫高怀瑶,同班同学。」程天骥赶快给母亲介绍。
「天驹,站好。我给你和伯母照张相。」
程天骥和母亲并排站好。高怀瑶手持相机对焦,口中嚷着指挥:
「天骥,挨近伯母,头稍偏向伯母,右手抱住伯母的肩头,多些笑容。」
高怀瑶给程瑶和程天骥照了两张相,又叫天骥侧着脸亲吻母亲的脸颐,再照两张。程天骥笑眯眯,很驯顺地听从高怀瑶的指挥。
程瑶心中感到非常高兴。她细心观察,高怀瑶高佻身材,瓜子脸,一对秋池般的眼睛晶莹透明,无比聪颖;小妮子容貌清甜,五官端正,曲线匀称,一身朝气,满面春风。高怀瑶和程天骥倒很相衬登对。程瑶笑着说:
「高姑娘!我给你和天骥照一张可以吗?」
「好呀!谢谢伯母!」
高怀瑶走过去将相机递给程瑶,程瑶又接过天骥手中的相机。高怀瑶站在天骥身旁,像小鸟依人般,头靠着天骥肩膀,手绕过去揽住他的腰肢,笑得很灿烂,像朵盛开的牡丹。程瑶喜孜孜,两部相机各照了两张。高怀瑶又走去拉一个女同学过来,塞给对方二部相机,她也不征求程瑶的意见,就吩咐说:
「给我和天骥同程伯母照几张相。」
高怀瑶叫程天骥站程瑶左边,她站右边,她头靠程瑶右肩,左手握着程瑶右手,又示意程天骥摆同样姿势。二部相机又一连照了几张。在这么短短的片刻,一切按照高怀瑶的指挥安排,为他们按下许多张珍贵的镜头。高怀瑶的热情诚挚、聪明伶俐,程瑶感到非常的开心和喜欢。
程瑶瞄瞄天骥,只见他脸红红笑得有点不自然,程瑶心中已估到几分,天骥和高怀瑶已是一对亲密的情侣。高怀瑶这样一位可人儿,说不定日后就是她的儿媳妇,她心中甜津津的笑着问:,
「高姑娘!你爸爸妈妈都来了吗?」
「妈妈没有来,爸爸在那头和一位熟人聊。我就去找他来。」
高怀瑶说着同程瑶点点头,像只小燕子飞也似地走了。程瑶瞅着天骥说:
「高怀瑶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好姑娘。」
「人聪明伶俐,人品也好,就是有点刁蛮。」程天骥笑着说。
「何以见得?」
「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办,不大理会别人的感受。」天骥笑笑,对高怀瑶贬一贬,是希望母亲不要过分高兴,也为自己留条后路。
「这不是刁蛮,是直率坦诚。这种人心直口快,办事利落果断,对人热情真诚,绝不会是个笑里藏刀的奸险小人。」
「是!」对于母亲,程天骥总是毕恭毕敬,从来不会驳嘴;母亲对高怀瑶这么喜欢,他心中也感到非常的高兴。
高怀瑶拉着一位高大瘦癯、满头银灰的疏发、戴近视胶边眼镜、身穿一套半旧灰西装、脚穿一对半旧黑皮鞋的半老头子走过来,程瑶想,一定是高怀瑶的父亲了。果然,高怀瑶一到来就笑着介绍:
「爸爸高怯寒。程天骥的程伯母。」
程天骥鞠躬叫声:「高世伯!」
程瑶和高怯寒同声称「幸会」,并热情地握手。
高怀瑶喜孜孜地又出声了:
「爸爸!咱们跟程伯母一起照相。」
高怀瑶又叫一位同学过来帮忙。高怯寒叫高怀瑶和程天骥站中间,他和程夫人站两旁。照了两张相后,高怀瑶又拉爸爸和程伯母站中间,她和程天骥站两旁。高怯寒先是略作犹疑,但看到程夫人嫣然一笑,已站到中间,他也只好挨她身边站好。
照好相,这时程瑶才腾出时间来和高怯寒寒暄。她看他年龄跟自己相若,五十出头,身子瘦削,并没有随着年纪增长而发福;顶上头发稀疏灰白,但仍梳理得很整齐;他高阔的额头,留着两三条深深的轨沟,蕴藏着人生的无限沧桑;长而深的人中两边,留着两撇修剪得很整齐的短胡子;他眼镜后聪敏的眼情,闪烁着灼人的光芒,炯炯有神,蕴含着无比的睿智,他俱有一种慑人的神韵,一派庄重的学者风范。程瑶心中一怔,这眼光似曾相识,奈何旧容难觅,她谦恭地说:
「高先生,眼下在何处高就?」
「惭愧!不过当名教书匠混碗饭吃,算是一名中学教员。」
在这位高贵打扮的妇人面前,高怯寒有点相形见绌。他本来打算礼貌地和她应酬几句就离开,但她一开口就令他楞住了。她态度祥和,吐谈不俗,一开口就知道她肚有文墨;她说话温文大方,举止稳重端庄,更具有一种高贵的独特气质。她那带磁性嗓音,圆柔润滑,一下就把他的神经绷紧。几十年来,曾令高怯寒心魂萦绕、久违了的独特气质和神韵,一下把他慑住了!
高怯寒迅速打量下眼前的贵妇,她身上是质地优良的天蓝色配着红黄花相间的绸缎旗袍,高跟皮鞋,真皮手袋,金丝眼镜,指闪钻戒,耳垂钻坠,一身珠光宝气;她那披肩秀发,乌黑柔顺,淡扫娥眉,略施脂粉,无比的拥容华贵,一派优雅士女的气质。她圆圆的瓜子脸,双重下巴,圆厚丰隆,容光焕发;她长长睫毛下是两颗钻石般晶莹的大眼睛,隐藏着无限的智慧;她梨涡浅笑,眼盈秋水,顾盼间尽显聪敏不凡之魅力;笔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配着一口洁白的牙齿,风韵慑人;右眉宇间和右嘴角下各有一粒醒目的黑痣……黑痣!是黑痣!终生难忘之标记。是她吗?高怯寒赶快收心敛神,礼貌地说:
「程夫人!你……」
「我叫程瑶,不过是个围着灶台打转的家庭主妇。」程瑶笑着打断高怯寒的话。
「程瑶?」高怯寒一声惊叫,一下抓紧程瑶的手说:「我是高俊魁!」
「高俊魁?」程瑶万分惊喜,圆睁凤眼,把高俊魁上下打量。
「是呀!你还记得我吗?」高俊魁更是喜悦难禁。
「高俊魁?」程瑶握着对方的手不放,全神灌注地凝视对方,真的触动了程瑶回忆的神经,她依稀把他认出来了。她喜孜孜地拍拍高俊魁的手背,喜出望外地说:
「高俊魁名字,伴我一生的记忆,毕生难忘。你呀!怎又变成高怯寒呢?」
程瑶高兴得眉飞色舞,眼睁睁盯着历尽沧桑的高俊魁,寻觅他那曾令她魂萦神绕的旧容,一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在学校时曾集众多女生宠爱于一身的美男儿。
程瑶和高俊魁两人四目相投,四只手打迭着握在一起,不断摇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是几十年后的第一次重逢呀!
「你呀!这么拥容华贵,雅丽非凡,叫我怎敢相认呢!」高俊魁激动地说。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高俊魁,怎沦落到如此『范叔之寒』?令人难以置信。」程瑶也激动得热泪盈眶,情不自禁。
「一言难尽……」男儿有泪不轻弹,高俊魁竟然淌出男儿的热泪,应该是喜极而泣。
二位儿女还在场,程瑶一下冷静下来。她回过头来对高怀瑶说:
「我跟你爸爸是老同学,已几十年没见过面了!」
「好呀!老同学见面,有缘千里得重逢。来!我给你们照个相。」
这对几十年前的初恋情人,乖乖地、笑吟吟地并肩而立,让儿女为他们照相,作为历史的见证,但他们之间有缘无份,天意弄人。人间憾事可止千千万万!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天意弄人缘有无,犹同涸澈沬相濡;
重逢竟在沉沦后,此日冰心叩玉壶。(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