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大门口,高俊魁约来的摄影师,准备给大家摄个集体照。
照相排位时,大家互作谦让,海涛站出来主持,在前面安排几张椅子,他拉高俊魁坐中间,左右是陈素萍和程瑶,再就是文朝章和李洁芳、龙存渊和郭巧莲夫妇,分别跟于左右,坐着共七人,其余各人全部分别站到后面。程瑶不好意思僭越文朝章和龙存渊及他们的夫人,准备往后面站,但陈素萍坚决不允,一定要程瑶和她坐在高俊魁之左右,同学们一致支持陈素萍,程瑶只好大方地告坐。
影了集体相,陈素萍又坚持,她和程瑶在高俊魁左右,三人再照一张。陈素萍对高俊魁眨眨眼睛,抿抿嘴笑,一切在无言中。
午饭后,柳紫娟无暇过来,她派来一部十六座房车,载高俊魁他们一行在文城游览。文城的新城区,街道宽阔,高楼林立,但几十年前本是荒坡或农田。房车在慢线上行驶,他们均感受到县城在改革开放后迅速发展的的繁华。几十年来,高俊魁、文朝章、龙存渊及他们的夫人均在外地,陈素萍在海外,程瑶在县北隅农村,他们重临文城已是许多年前之事了,就是海涛、史进他们身在文昌农村也根少到县城来,文昌县城变化之大,令他们均有禁不住沧海桑田之叹!
房车直趋文昌一中校园。今天是假期,学校里空空荡荡,偶而见到一两位学校教职工,但彼此并不认识,桃花人面已全非。柳紫娟应高俊魁的要求,事前没有和学校领导联系,让他们可以自由参观。学校的面貌全变了,原来校门前的竹林和同学们寄食的铺仔茅棚,早已不存在,在绕校水泥大道旁是社会贤达捐款盖的许多整齐的新楼房。学校大门,已几度改建,愈多愈有气势。过去校园里,南北主轴通道还是土路,在主道左右的许多横路,都是成年累月学子们在绿茵上踩出来的步行小径。现在纵横交错之大小道均为水泥路,秩序井然。许多高耸的大小叶桉树和高仅盈丈的台湾相思树,分别栽种于大小道旁,披翠挂绿,一派生机,显得整齐和开阳。
高俊魁、陈素萍和程瑶一行,下车步行,在校园的林阴大道上徉徜。道旁高大的桉树和四季常绿的台湾相思树,或者就是他们几十年前的故友了。一些老建筑物,还有迹可寻,它们就是不断粉刷的课室。他们找到当年高八班的课室,倍感亲切!他们不由追忆起过去自己坐在哪一个位置。最后,他们就在当年高俊魁和程瑶主持出版墙报的山墙壁前,随行的摄影师,分别为他们照了许多集体和个人的珍贵镜头……
当晚,在酒店安排了一餐丰盛的晚餐。菜单是陈素萍确定,除了全只乳猪、游水石斑、饲养野味,还有珍贵的全鲍鱼、鱼刺及燕窝,陈素萍都给每人点了一份,还开了一支大号的国外进口的XO。文朝章几位学者见过世面,暗自赞赏陈素萍的豪爽;高俊魁一个穷教师,对席上种种山珍海味,他可以说听过,闻其名而没有亲尝其味,他知道所费必巨,价钱绝不便宜,但陈素萍事先就对他说,菜肴由她和经理商定,因此他也不好出声。程瑶是儿子曾带她和丈夫出席过高级酒会,见怪不怪,她也知道陈素萍在老同学面前争面子,她只是微笑赞赏,没有出声。陈素萍出手阔绰,令海涛、史进他们多位从农村来的老同学感到非常的紧张,心怦怦跳,他们此生还是第一次开了這样的「洋葷」。
柳紫娟匆匆过来,和大家热情握手问候,她举杯向大家祝酒,她说:
「我们虽然各人走的人生道路不同,荣辱互见,但大家的同学窗谊是非常珍贵的。更可喜的是,我们和高俊魁、陈素萍、程瑶这三位传奇人物同过学,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缘份,有了他们,我们就有更多的聚会的机会。过去,不管如何艰辛和曲折,但都过去了,我们一致向前看,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我们的子孙会更好。祝各位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柳紫娟为大家祝酒后,揮揮手又匆匆走了!
席上,陈素萍、高俊魁频频举杯,邀请大家共饮,為大家祝福。海涛、史进几个喝惯浓烈的白酒,对入口香醇的XO并不介意,干了再干。这一餐吃得非常开心,直至杯盘狼藉,各人都有点醉意才回去就寝……
晚上,本来高俊魁安排陈素萍和程瑶各住一间单人房,但陈素萍坚持要和程瑶同住一间标准双人房。程瑶知道,陈素萍打算和她彻夜谈心,也就笑着应允了。
程瑶的情况,高俊魁已详细告诉了陈素萍;陈素萍的情况,高俊魁对程瑶只是说了个大概。陈素萍兴致勃勃,一开口就对程瑶说:
「我几年前找到高俊魁,就向他询问你的情况,可是当时他也找不到你。」
「我在农村是个普通农妇,你怎找得到呢!我很感激你,你始终没有忘记我!」
「我怎能忘记你呢!我和你同高俊魁像三股的绳子,永远纽在一起。我说过,我们不是情敌,而是很要好的朋友!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那只是我们同时爱上一个人。当年,是你主动退出三角恋,把高俊魁让回我,同学们都很钦佩你,称赞你高风亮节,对比起来,我就很自私。」
「当年你和高俊魁确是很登对的金童玉女,而且爱恋多年。是我不好,在你们之中插进一脚,我很对不起你!」
「说真的,当年高俊魁重回我身边,但他心中始终不忘记你。因要应付高考,才强廹自己把感情的事放到一边。」
程瑶知道,陈素萍心直口快,对她又是一片真诚,如果她询问当年她是如何令高俊魁重新投回她怀抱,她一定会说真话,?于坦承,甚至牺牲色相之事她也会直认不讳,果如此,那就只会令彼此尴尬。程瑶点点头,无限感慨地说:
「青少年在学校谈恋爱,不过是青春期的荳芽梦。社会的变革动荡,人的命运都无法自己掌握,何况是婚姻。我们中,文朝章和李洁芳,龙存渊和郭巧莲,就是廖廖的幸运儿,命运决定如此。」
「我确曾有过打算,读大学毕业后嫁给高俊魁。谁都想不到一场政治风暴,不但进不了大学,差点连小命也没了!」
「不是你们对感情不忠,而是社会现实不让你们实现人生之美梦!」
「高俊魁已告诉我,我基本知道你的情况,你和堂兄结合,是有一股一般女性所没有的?气和胆识,我非常钦佩你!你还因此而挨批斗和坐牢,令人同情。」
「我也是无可奈何孤注一掷,人如果死都不怕,什么荣辱亷耻也不顾了!」
「你的果断,才争来一个美好的人生。现今儿女成材,事业有成,后福无穷!」
「正是我第五个男孩大学毕业,在参加毕业典礼时,意外和高俊魁重逢,我才知道你的情况,很感激你一直怀念我。」
「高俊魁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儿,在没有我们消息之前,他已将两个女儿取名高爱萍和高怀瑶,说明他一直把我们当作他毕生的红颜知己,这一点就令我非常感动。我和高俊魁重逢后,我就设法将他的大女儿弄到海外读书,后来竟成为我的媳妇。我和高俊魁无缘结为夫妇,竟然成为亲家,完全是天意。」
「我同样意想不到的是,我小儿子在大学谈恋爱的对像,竟然又是高俊魁二女儿高怀瑶,真是不巧不成书,我们的儿女为我们续了前缘,偿还了情债,也是天意!」
程瑶告诉陈素萍,她儿子程天骥和高怀瑶在国内大学毕业后,一起考进美国某名牌大学当研究生,他们对双方父母表示,他们要继续攻读硕士、博士学位,学成归来才正式结婚,她和高俊魁都表示赞成。程瑶说:
「我们这一代没有机会多读书,壮志未酬,儿女能够多读书,将来成为学者、专家,成为济世英才,也就了却我们这一代人之心愿了!」
「我与你都和高俊魁成为姻亲,我们三人的情谊可是十二级台风也打不脱了!」
「或者我们三人前世就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今生冤家再重逢……」
程瑶的幽默话还没有说完,陈素萍已乐得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这时,高俊魁敲门进来,他给陈素萍找来一扎红包封筒……
高俊魁看到陈素萍和程瑶谈兴很浓,神釆飞扬,他笑盈盈的询问:
「你们两位谈得如此兴致勃勃,不知是什么喜事,能否让高某分享?」
高俊魁不问还好,一问,陈素萍就很郑重地回答:
「我们正在商量,如何控告你高俊魁!」
「告我?告我何来?」
「告你忘恩负义,寡情薄义,无仁无义。」陈素萍直瞪着高俊魁。
「冤枉呀!我何来之负义、薄义、无义?」
「你想想,当年是你这个负心汉,害得程瑶流了多少眼泪……」
「萍姐!你不能说。」
程瑶一下用手去捂陈素萍之嘴,阻止她再说下去。高俊魁也一下悟过来,陈素萍和程瑶,刚才是在一起追忆过去在文昌一中,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纠缠事。高俊魁朗爽地哈哈笑起来。他对陈素萍笑说:
「看来陈素萍并未老,仍像少女时一样吃醋。」
「不,道德上的情债,一百岁都要清算。」
程瑶知道,陈素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她在读书时,她和高俊魁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场所都爱耍花枪,口舌不饶人。陈素萍这种无拘无束的开朗性格,就很令人喜爱,正因为陈素萍是这样一位诚实而毫无居心的人,才令程瑶和陈素萍几十年后,情谊还是如此深厚。
程瑶看到高俊魁和陈素萍又旧态复萌,她就笑着说:
「时光已无法倒转,过去的情债,就是算了也无法偿还,何苦呢!我们都已是几十岁的人了,孙子已呼叫我们为爷爷和奶奶,我们还谈什么陈年的酱和醋呢!别人听到还会笑掉大牙啦!」
「哈哈!看起来我比你们年青,我的青春心态还有几十年的光阴。程瑶已儿孫成群,依然是那麼賢淑和文雅,有雅量,有函養,始終像個淑女;最糟糕的是高俊魁,什么时候都在凭吊过去,追悔感傷,思想已经未老先衰,誠可悲!」陈素萍既说得沾沾自喜,又要显得她有过人的真知灼见。
程瑶在一旁微微的笑,陈素萍本来就是乐天派,过了半生无忧无虑的优裕生活,现在又是叱咤风云的老板娘,她自然无法体会到高俊魁多愁善感的复杂情怀。
「说得对!我确实老了。回首人生,我还有许多人情债未还。说到情债,我对你陈素萍和程瑶,同样辜负了你们往昔的一片深情。说我负义、薄义、无义,并不为过。我准备在我未来的长篇小说《风雨浮生》中,剖白自己向你们谶悔和贘罪!」
「知过改过,善莫大焉!」
陈素萍又抛出书包,高俊魁和程瑶也陪着陈素萍乐得哈哈笑起来!
这次聚会的经费,原本是程瑶告诉高俊魁由她全负责,陈素萍知道了,她不让程瑶专美,坚持由她全包,她一到来就塞给高俊魁一扎人民币,作聚会应酬之用。
第二天早餐后,高俊魁已从摄影师那里取回昨天所影之相片,分给各人,大家都非常高兴,这是非常珍贵的纪念品。
陈素萍给每一位与会的老同学,分别赠送一个利是红包,又交待高俊魁给各人乘车回去的车资。程瑶也给在农村几个同学一封利是红包,她的风头不能盖过陈素萍。陈素萍最后对高俊魁说:今后多寻访当年的老同学,加强联络,每年都要搞一次聚会。
临别,陈素萍再次勉励大家著书立说,承诺出书的经费她全包;并很认真地说,今后大家著书的「责任编辑」就劳驾高俊魁和程瑶,笑谓非他俩莫属……
程瑶的前半生,勉为其难地读了两年多高中,肄业而未毕业。两年,仅仅是人生之剎那;高中,也不过是花样年华的青少年描花织梦的一段小小的插曲,想不到在程瑶苦难的人生中,却有如此难能可贵、弥足珍惜毕生的一段友谊,大大地丰富了她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姿彩。往事如烟,尤堪回首!更堪追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一世知音几许名,高山流水贯平生;
情怀万种堪追忆,不负少年窗谊盟。(庚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