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次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伊始,阳春三月艳阳天。
春风遍吹北坡村,一派欢腾,红男绿女,喜气盈盈,犹胜过大年。
粉刷一新的程家大院,金璧辉煌,张灯结彩,气象万千;鞭炮声声,响彻云霄。
这一天,程瑶的儿女,天驹、天骏、天骢、天骐和他们的妻子,均从他们各自的公司赶回来,整装准备迎接长辈的归省。程瑶的儿子老五程天骥和妹夫冯少雄大学毕业后,前后赴美国留学修读硕士、博士学位,没有回来。这时程家、冯家在家的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多人,个个华冠革履,一派炫华,就是照顾小孩的褓姆和司机也穿着得整整齐齐。
程瑶徐娘丰韵,身穿着大红绣花旗袍,轻扫娥眉,薄施脂粉,满面春风,显得无比拥容华贵,端庄雅致,一派贵妇之风釆;程齐兴年臻花甲,面色黑里透红,滋润丰满,西装领带,精神振奋,笑逐颜开。程齐兴着油光发亮的黑皮鞋,行动自然捷便,谁也看不出他左脚小腿下半截是假肢。
冯存根,大女儿少娟早几年已给他准备的西装领带和皮鞋,平时只是搁着,只有过年过节或办喜事时才穿着,今天一早根婶曹凤贞就把他打扮得整整齐齐,更见精神饱满。伍志奋既是村长,又是当年程福辉拍檔工作的小侄,程瑶说,他一定要跟着他们去接飞机。江秀媚自然要把丈夫打扮得体些。伍志奋穿西装、打领呔和着皮鞋,总觉得蹩扭不习惯,江秀媚说,这套礼服,是程天驹叫师傅给他度身订造的,穿着很称身,很好看,不断鼓励他,他才着出来,不过行动上仍欠缺点自然利索。
程天驹开一部轿车,父母程齐兴程瑶及太太向荣一起坐;程天骏开一部轿车,冯存根和伍志奋及天骏太太吴姬一起坐。二部轿车准时于八时开出北坡村。坐镇程家大院的总指挥是根婶曹凤贞女大管家。程瑶的三儿天骢夫妇、天骐夫妇和村里兄弟婶嫂,一切都要听从曹凤贞的指挥安排。天骢夫妇和天骐夫妇,主要是代表程家接待各路提前到贺的亲戚、朋友和乡亲。
曹凤贞端庄贤淑,处事比较低调,但她并非泛泛之辈,教师出身,知识丰富,忙而不乱,指挥若定。曹凤贞除了有自己媳妇、程瑶爱女程天凤这个得力助手,还有手下两员大将江秀媚、伍志国的妻子林莺以及她们的儿女媳妇,老将伍志勤统率的村里的一批年青小伙子,负责各种杂差,他们的工作也要听从曹凤贞的指挥安排,他们和曹凤贞、程天凤都能很好的配合,把家里的准备工作一件件不苟地完成。
程家本来亲戚不多,过去当地主家境败落,有些亲戚早绝往来,程瑶阿婆、大妈、生母林氏、程齐兴生母符氏的娘家,二位早已过身的姑姑的后人,都是程家发达后才重新攀谈的亲戚。程瑶不计前嫌,对他们阖府统请,让大家来分享程家的荣耀和欢乐。这些亲戚家大大小小许多人,大多程瑶都不认识。他们前一天就来了,能帮上手他们也自动帮忙,他们无疑又是曹凤贞可用之后备军。
程瑶离家时,就对义父冯存根和丈夫程齐兴说,家里的事情全权交给姨娘曹凤贞处理,绝对可以放心。
前几天已经开始,程天骢带公司一个电子技工,拉好后院小花园树杆、灯柱和在那里用大尼龙布撘起的大凉棚的电线,装上串联的大小灯泡,既照明又装饰。程天凤负责布置程家大院的张灯结彩事宜,村里几位小伙子和姑娘,小学校长伍志国和一位美劳老师也来了,全部听从程天凤的指挥安排。
程家大院大门、小门、前门、后门、左右横廊厢房门,以及后院小花园,全部挂上红色彩球彩带,大小宫灯。所有门框都贴上大红的新楹联,书写的楹联均出于小学校长伍志国的手笔。程天凤在大学时曾修读过美术系,人又很聪敏,很富艺术才能,今次主持布置程家大院,正派上用场,大大煞费她的苦心。
程家大院,东西横廊的厢房,除了用做厨房、仓库、杂物房和当会客小厅、书房外,可当住房的连大门里原来冯存根住的二个厢房,只有十间,另在程家旧址盖的单廊屋,厅房、厢房有四个。而这些房间,并不是全有人住,除了床铺外,往往还有杂七离八的东西。这些准备住人的房间,全面被褥、纱帐、生活用品都要齐全,不够要及时添置。
两地两个省亲团回来的亲人,估计就有三十多人,住宿是个大问题。天驹说,可以在锦溪镇宾馆把房间包下来。母亲程瑶不同意,原则上在自家大院住宿,安排不下时,才住到锦溪镇宾馆。程瑶对天驹、天骏说,后进大厅,腾出天驹夫妻住的厅房,给程福光老爷奶奶住;天骏原住右面横廊二间厢房腾一间出来给哥哥天驹和嫂嫂住。程瑶又和义父商量,前进大厅两边厢房,义父和姨娘住一边房,少雄结婚和天凤住一边房,少雄在外国留学,天凤和孩子要搬出去,给程福辉老爷及老夫人住。天凤和孩子搬到挨着大院、旧址新建屋住一厅房,另一厅房,少娟夫妇回来时住。两间厢房,少杰、少芳分别住宿。
程瑶告诉儿子们,两地回来齐字辈叔叔婶婶有七家,要准备好七间房,还有台湾回一位姑姑、泰京回二位姑姑,这又是三家。还要保留二三间房,给男女孩子们睡觉。如果不能全部安排在大院住,就要在锦溪镇宾馆订几个客房,准备好房车到时接送。
因为程天驹天骏两位哥哥要帮助父母处理全局接待嘉宾的工作,住宿问题就交给程天聪及四弟天骐来处理。
伍志奋请来的厨师及二三位主理师傅,昨天上午已来到程家,杀猪宰羊,在后院菓树下临时垒起几台锅灶,大尼龙布撘起的大凉棚,架设切肉、切菜枱桌,煎炒厨具;烧火、挑水请专人负责;洗菜,备肴材料,村里婶嫂自动过来帮手。程家后院彻夜灯火通明,紧张地准备着宴席的菜肴,很为热闹。
伍志勤负责带领多位村里青年小伙,负责搬枱移櫈,前中后三个庭院和程家大院收回前程家旧址新盖的屋院及后院小园亭,安排晚上的喜宴酒席。届时由江秀媚和林莺指挥多个年青妯娌和姑娘,负责茶水招待。各忙各自负责的工作,忙而不乱,非常热闹!
两个从海外相约时间一起归来的程氏省亲团,不但回来寻根问源,拜祭祖先,还要考察商务,寻找投资的商机。如此重量级的外宾,自然会受到省市县镇政府的高度重视。前天,政府已派专人和程天驹联络,说省市会派大小专车,迎接代表团所有嘉宾,从机场一直接送到北坡村。
程天驹天骏的轿车到达机场,省市领导派来多辆轿车、旅逰车以及报社记者专车,已在机场外坪等候,还有仪仗队和一群少先队学生,手持鲜花,在等候贵宾。领导如此隆重,程瑶夫妇非常感激。
国际航线,香港国泰机先抵埗,紧接着南洋飞机也到达。省领导带领程瑶夫妇和程天驹天骏几个人进入禁区,在停机坪相迎。程家两个省亲团,一行二三十人相续下机。省市县统战部门领导上前迎接,握手问候。程齐兴程瑶夫妇带着天驹天骏上前迎接,程齐兴和爸爸程福光,程瑶和父亲程福辉,父子、父女,抱在一起,只见珠泪淋漓,呜呜咽咽,半生劫难,犹如隔世,彼此均喜极而泣。程瑶和婆婆、继娘拥抱和诸位弟妹握手,天驹天骏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诸位叔叔、舅舅鞠躬敬礼,各人身分犹未完全搞清楚时,有关部门派来的专人,就引导一众宾客去办入境手续,从特别通道入境。
一出接机大堂的停车坪上,少女上前对贵宾献花,记者照相的镁光灯闪的不停,仪仗队奏起欢迎音乐,非常热闹。简单的欢迎仪式后,省市派有关干部跟随两个省亲团登上大小旅游车,由警车开道,离开机场……
程福辉一家前天已从台北飞香港,程齐耀夫妇接父母兄弟一众人入住五星酒店,今天直飞回海椰。冯少娟和郭南生夫妇和程齐耀夫妇一起去接机,程齐耀介绍冯少娟和父亲认识,冯少娟以小侄向程福辉世伯行礼,说是冯存根的女儿,程福辉就感到无比的亲切。冯少娟和郭南生夫妇带着两位小儿女同机回乡。
在场,能认识程福光、程福辉的亲人,只有程齐兴、程瑶,再就是冯存根和伍志奋,其余一众人等,虽份属母子、兄弟、妯娌,儿孙者,都是第一次见面。台湾回来的亲人,还赖冯少娟在一旁替介绍,泰京回来的亲人,还要程福光亲自介绍,程齐兴在一旁做「番话」翻译,彼此握手和拥抱,个个都喜极而泣,有些人一时还搞不清彼此的身份。
警车鸣笛开道,十多辆大小车辆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文昌县锦溪镇开去。当车队经过锦溪镇时,人们放鞭炮,夹道欢迎,其场面之壮观,实非当年田秀梅抓程瑶「游街」时所与伦比,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换了人间。车队要出锦溪镇时,锦溪镇政府领导一辆房车在前面开路,尘土滚滚,车队直驰北坡村。
车队抵达北坡村村口时,已挤满原北坡乡的乡亲,北坡村小学全体师生,敲锣打鼓,挥舞彩旗和鲜花,夹道欢迎,省亲团全部下车,步行进村,戴红领巾着白校服的小学生,给贵宾一一敬礼、献花。鞭炮声震天轰响!
在粉饰一新的程家大院门口,停着许多辆小轿车,还有两辆中巴。轿车挂着省市县的车牌,还有报社电台的采访车,程天驹天骏企业集团的轿车伴在一旁。北坡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大小车辆汇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隆重的一派车马盈门、冠盖云集之盛况。
北坡村程家大院,今天接待两个从境外归来的省亲团。一个是台湾同胞省亲团,一个是东南亚暹京华侨省亲团。台湾同胞省亲团,团长是年逾古稀的老太爷程福辉和夫人钱雪清,团员尽是他们的一众儿孙:台湾「福清信息企业集团」总栽程齐荣博士,总经理程齐宗;香港分公司总经理程齐耀,和美国某大学计算机系研究生程齐祖,他们是同胞兄弟,还有他们的夫人及子女。老夫人钱雪清的两位女儿及女婿,也举家随行,他们分别为另外两家大公司的老板。
东南亚暹京华侨归国省亲团,团长是程家大院创建人、暹逻「塑料花大王」程福光偕夫人颜嫣红,他们的三大公子程齐旺、齐发、齐达,以及他们的媳妇、孙儿女等。两个省亲团就是一家人,彼此都是堂兄弟、叔侄、姐妹之血亲,两个团老少三十多人之众。加上在家乡程家、冯家一众儿孙二十多人,主家人已愈半百。到来的省市县领导干部及电台报社记者,又有十多二十人。程家大院光辉灿烂,大放异彩,一派西装笔挺、衣香鬓影,份外热闹。
程天驹、天骏、天骢、天骐几兄弟,引领全部自己程家归省亲人和重要领导干部,依次通过前进、后进大厅和庭院,直达后院花园预设的茶座,分宾主就座,程天凤训练的一批少女少妇,给宾主捧茶递烟。江秀媚、伍志国手下一批中青年维持秩序。能做到秩序井然而不混乱已大大的不简单了。
程齐达、程齐祖和程天骐,二三位初相识的小叔侄,各持着一部先进的摄影机,满场
奔跑,摄录下许多珍贵的亲情镜头。
程家大院,日战后始建迄今,历时已近半个世纪,其间历尽沧桑,几度易主,几度辉煌,后经几许风风雨雨,而至散漫颓败,荣辱互见,最后业权又重归程家。今天接待二个省亲团,使程家大院重新闪烁比过去前所未有的光彩,成为新的里程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沧桑几度几浮沉,成败衰荣尽系心;
莫究因由人幸健,伤心悲泪更何寻?(侵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