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祸不单行。程家不但不能改变地主阶级成份,一次的意外,属于地主子女的程齐兴,竟然戴上「坏份子」的帽子,列入四类分子的行列。
程齐兴是归国侨生,虽然土改时他已二十岁,从归国到土改,他也过了五六年的大少爷生活,但程家有张氏和黄氏当家,他只算是地主子女,而不算地主份子,这也是政策的宽大。但不久前,村里组织群众送公粮到锦溪镇西的粮仓,路过一条小溪时,水不深,但溪水湍急,且河床布满大小石头,很苔滑,程齐兴挑着百余斤谷子,在扁担转换肩膀时不慎跣脚跌倒,一担谷子抛撒水中,被水冲走或分散石隙中,颗粒也捞不回来。当时押运公粮的是崔永胜,他把自己挑的谷子分摊给其他人送去,实时捆绑程齐兴回村,向工作队汇报,当晚开斗争会。
斗争会上,程齐兴除了给崔永胜、田秀梅一伙的拳脚殴打外,姜队长还不断上纲上线。伍立德和冯存根力争说是一次意外,但田秀梅和崔永胜,一唱一和,坚持是恶意的破坏行为,力主严惩,逮捕送去法办。田秀梅还大骂冯存根丧失阶级立场,包庇和维护地主阶级。最后,姜队长同意以「破坏」公粮罪名,宣布给程齐兴戴上「坏份子」帽子,管制劳动生产。伍立德和冯存根,对程齐兴遭此无妄之灾,很感痛心,但他们无能为力,如果再争持下去,田秀梅和崔永胜,再兴风作浪,将程齐兴送到县里去就更加麻烦,只好作罢,暗自焦急和叹息!
程齐兴被戴坏分子帽子才过十天八天,又斗争姚姬,阶级斗争真是一浪接一浪。
斗争姚姬的大会,程齐兴蹲在特定的圈子那里陪斗。程齐兴缩在那里,身子在发抖,心中就感到胆战心惊。连程齐兴也看得出,斗争姚姬是崔永胜勾结田秀梅策划的一场闹剧。
不难看出,崔永胜早就对姚姬垂涎。在张伯强时期,崔永胜不敢造次而陷于单思;张伯强死了,张家崩溃了,崔永胜就想利用自己的权势占有姚姬。但姚姬是个有文化知识和道德修养的人,她不吃崔永胜那一套,宁死不屈,拒不屈从,崔永胜奸计一而再无法得逞,但也从而埋下祸根,崔永胜公报私仇来了,甘薯吃不到宁可捣烂,一拍两散。
崔永胜身为北坡乡民兵中队长、农会代表,炙手可热,但为什么始终不能征服姚姬呢?除了姚姬的屈强,还有田秀梅的制肘。崔永胜在林青调走后,他已和田秀梅混撘在一起,崔永胜要**姚姬,就不会那么容易瞒得过田秀梅。再者,崔永胜不能一手遮天,在农会里还有伍立德和冯存根几位正直的人,崔永胜就不能肆意胡来。崔永胜既然不办法得到姚姬的身体,就宁可把她毁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找地主份子姚姬所谓反攻倒算之碴子,对崔永胜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程齐兴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劳动,平时在外面,话不多说一句,甚至走路头也不提高半寸,他处处都表现得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田秀梅就很难抓到任何惩治他的把柄。程齐兴知道,那一回倒撒公粮是一次的意外,只能说是命里注定的灾难,避不可避。虽然给他戴上坏分子帽子,但田秀梅想捉他去坐牢的阴谋最后还是没有得逞,这可说是不幸中之大幸了。程齐兴知道,田秀梅对他的怀恨是不言而喩的,但他时时小心、处处留意,田秀梅也没有办法。田秀梅如果像崔永胜对付姚姬那般制造他程齐兴反攻倒算的谣言,就不会有人相信,更过不了伍立德和冯存根那一关,为此,程齐兴感到心安。
正当程齐兴庆幸自己幸免遭田秀梅毒手的时候,崔永胜刚刚演罢逮捕姚姬一幕,又到田秀梅来演另一幕双簧戏,这是她和崔永胜酌好的桃色活剧。田秀梅又一次跳上台,手中拿着一条蓝色抽头旧裤子高举扬扬,眼中爆着怒火,咆哮吼叫:
「我要控诉,地主份子程齐兴曾经污辱我,强奸我。过去因为我觉悟不高,这种丑事又说不出口,这次得到工作队同志的耐心教育和启发,我坚决要站出来揭发,控诉地主阶级的罪恶,揭露程齐兴禽兽不如的罪恶。」
崔永胜大叱一声,把程齐兴一下拉上台,按他跪下。田秀梅恶狠狠地在程齐兴脸上左右开弓打了几巴掌,又拦腰踹上一脚。程齐兴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他已被打得眼冒金星,被踹倒又赶快爬起身跪好。只见程齐兴满面惊惶,不知所措。在台下的伍立德和儿子志勤、志奋及冯存根各人,一下都傻了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如何是好。
田秀梅控诉:她进入程家当长工不久,程齐兴自恃是程家大少爷,十五六岁起就经常对她摸胸摸臀,调戏她。她还生造说,程齐兴本来就质量败坏,跟程福辉在外地做工时,因为对东主的姑娘心怀不轨,才被程福辉拉回家来禁锢,不准他外出。她侃侃道来:
「当时,程齐兴已十八岁,想女人想昏了头。有一次我在他房里抹书枱,他从后面把我抱上床,扯烂我的底裤,威胁我,如不就范,就叫我老公将我赶走,我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怕没有工作会饿死,就这样给他强奸了。他还把**射到我的裤子上,这条裤子我一直保存到现在,这就是证物。」田秀梅像讲故事般编撰出她被「强奸」的经过。
到此,程齐兴才想起田秀梅前几年对他的性挑逗和色诱,帮她**,她当时急不容缓地自己把裤子脱掉搁在一旁,准备对他强奸;当时他年少无知,确曾在田秀梅玩弄下射了精,**射到她肚腹并溅到她搁在一旁的裤子上。他当时根本没有和田秀梅做过,没有和她发生肉体关系,妹妹程瑶放学回来,一切荒谬实时停止。
这时,经过田秀梅口沫横飞的「控诉」,程齐兴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憨厚的程齐兴本来反应就没有那么敏捷,他还没有理出头绪,崔永胜就过来按住他的头喝问:
「裤子的秽渍是不是你搞的?」
「我……」本来程齐兴想辩说,但一开口,就挨崔永胜一拳。
这时,田秀梅「嘿嘿」奸笑两声,盯着程齐兴说:
「你不承认强奸我吗?」
「我……没有。」他本来想说他没有和她发生关系,但慑于田秀梅的淫威,他口嗫嚅而说不清。
「程齐兴!你是说我冤枉你啦!」接着田秀梅面对群众,恬不知耻地大声说:「程齐兴**头还有一粒红痣,他不强奸我,我又怎能看得清楚呢?他不承认,就当众把他的裤子脱下来验验。」
崔永胜一下把程齐兴推倒,就要来扯他裤子,程齐兴抓住裤子,碰命抵抗,姜队长挥手示意阻止。群众中有人大声叱问:
「程齐兴!你是不是强奸了田秀梅?」
「是……是……不是……」程齐兴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想辩解说是怎么一回事,是字后面本来想说「是这样」,「不是那样」,但他结结巴巴,怎么也说不清楚。
「程齐兴已承认强奸田秀梅了!」接着,崔永胜振臂高呼,带领群众高呼口号:
「打倒地主阶级!」
「惩治强奸犯!」
田秀梅脸上露出洋洋得意的丝丝奸笑。
田秀梅又大彻大悟地对北坡乡的群众挥挥手,像领导演说般大发议论:
「说句公道话,程齐兴许多人都说他老实,其实他的禽兽行为是小妖女程瑶挑起来的。程瑶平时总要程齐兴抱她,亲她。土改前程瑶读中学,两个Ru房已发育像拳头般大,两个人还经常抱在一起,甚至一起在床上打滚,他们兄妹早就『乱伦』了!所以说,程齐兴的色心是由小妖女程瑶教唆出来的。这一对兄妹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田秀梅捏造事实的胡诌,暴露了她的真正目的:程齐兴是程家命根子,整死他程家就彻底败亡。本来在程齐兴倒泻一担公粮谷子时,田秀梅就曾竭力主张捉程齐兴去劳改,硬是为伍立德和冯存根阻止,只给程齐兴戴「坏分子」帽子作罢。这回她和崔永胜合谋再发难时,她就刻意避过伍立德和冯存根,搞突然袭击,私递上告状子,一举成功。
田秀梅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她她这一招非常成功。她终于消灭了一家地主,在土改运动中又立下大功,在北坡乡她就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今后她就可晋升到区里和县里当大干部,她的目标在一步步地实现。这一回,她既可彻底消灭程家,又可给始终维护地主程家的冯存根以难堪,把他彻底慑服,好让她胡作非为,没有了后顾之忧。
田秀梅还有更深的奸计:程齐兴是程瑶最爱的哥哥,惩治程齐兴,不但可彻底搞垮程家,也可以给程瑶以致命的打击。程瑶牙尖嘴利,就曾给田秀梅难堪,她怀恨在心。程瑶长相漂亮,聪明过人,读书多,日后她大可嫁个大干部,现在彻底败坏她的名声,说她从小就失贞滥交、是个不顾廉耻的烂货,看她长大了还能嫁得什么好人。
田秀梅和崔永胜导演这一场双簧戏,非常成功,在一片口号声中,程齐兴被五花大绑,和姚姬一起连夜押到锦溪镇区政府。田秀梅心中嘿嘿窃笑:程家始终逃不脱老娘的五指山,程家从此再也别指望翻身了。没有了程家,看你冯存根还能对谁痴心?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男盗女娼憎古今,翻云覆雨计谋深;
雠仇睚眦常图报,阴毒何如妒妇心。(侵韵)